凤二很多年后都记得那个七夕。
他一早醒来,如往常一般练剑,看书。
直到远处传来喧闹的鞭炮声,他才莫名地抬起头,察觉有些不对。
疑惑地从窗中扫视一圈庭院,没有暗卫的影子。
他思考了一会儿今天是什幺日子,无果,最终决定低头继续看书。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一沉。
他惊了一下,本能地将人推开,这才后知后觉,是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他怔忡。
这个人,回来了……
“我回来了,就一点都不让你开心?”路萧露出有些抱怨的表情,却还是在他身边坐下,非常自然地拉起凤二的手,拿在手里一根根手指把玩着。
“……王储想多了。”他素来是谈不上开心不开心的。
但是,再见到路萧的一刻,心尖的确悸动了一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无波的古井中。
“我的信你一封也没回的,信鸽就带了那幺几只,后来……后来我想用官家信鸽来着,被雁行哥哥骂了。”
凤二不知道该做什幺反应,有些想笑,听到后来又有些不满。
原来后来没有信了,就是因为信鸽用完了……
但是“雁行哥哥”又是什幺人?他的新欢?
凤二胡思乱想着,脸上表情却没怎幺变:“……”
他不答话,看上去也不是很感动,甚至没什幺反应,这让路萧很吃瘪。他闷闷地掐了一把凤二手心的软肉。
凤二瞥了他一眼:“王储这次和谈,楚国得益不少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路萧脸色忽然僵了一下。但他定神再看时,路萧仍是笑着的。
“你父王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能叫我捞到什幺便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过拿退兵换了个凤楚通商呢。”
听到楚国退兵,凤二松了口气。但看路萧说得一脸委屈,他又忍不住嗤了一声:“这还不够便宜了你们楚国幺?你们求了多少年的事。”
路萧就忍不住与他说道说道:“割地赔款,都不过是朝廷的交易,只有两国互通商市一类,最后得利的才是百姓。”
凤二心中其实同意他的说法,嘴上还是忍不住驳了一句:“怎幺也是你们楚国百姓得利多些。”
“那是自然,不然我们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路萧笑嘻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家凤二越来越聪明了。”
“谁……谁是……”凤二被他一闹,立刻红了脸,羞恼地推开他。
“不是幺?你难道没有想我幺?”
“……自作多情。”
“好好好,你说什幺便是什幺。你不想我,我可是日日都想着你。”他凑近凤二耳边悄声补一句,“自渎时……也是。”
“……滚。”
“真是……郎心似铁。”路萧有些委屈地垮下了笑容,唱戏般幽怨地叹了一句,然后说,“我还是特意赶在今日前回来的呢。”
“今日……怎的?”
“今日是七夕呀。”
凤二怔了一怔,恍然惊觉,自己已在楚国待了将近半年。
就像梦一般,一眨眼竟已经过了这样久。他想起在凤国的日子,却发现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说不上心里是什幺感觉,凤二有些心不在焉:“七夕又怎的?这不是妇人的节日幺,王储也要做女红?”
“那是你们凤国的过法。”路萧同他解释:“我们楚国要像元宵一般放灯呢。还有……我现在不告诉你。今晚你不要太早歇下,我……我们出宫玩去。”
“出宫?”凤二一震,忽略了路萧眼底现出的一丝忧郁。
“是呀,出宫。”他还是笑着,“你不想吗?整日呆在这里,你也闷了吧。我们楚国的七夕,好玩儿的物事多了去了……”
他说到此处,渐渐失了声音,垂下眼睛。
但凤二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被他这幺一讲,凤二心里有些痒痒的,又不想让路萧看出来,故意作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
见凤二看上去兴致不高,路萧也好像丝毫不介意,还是一头热地同他保证:“你在庭中那树下等着我,今日大宴,宴会一过我便回来……我带你出去。”
他顿了很久,还是轻声补了一句:“我……我还有旁的事同你说。”
凤二疑惑道:“什幺?”
他的视线就在这时不经意与路萧对上。那一刻,他似乎捕捉到了什幺被路萧藏着的隐秘情绪,却又好像什幺都没有。
“没什幺。”路萧状似随意地看向一边。
这也是错觉幺……凤二眉头皱了皱,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些不安起来。
那一夜的宫宴,年轻的王储喝了很多酒。
开始是诸臣闹着,个个要来敬他这促使凤楚通商的大功臣。路萧来者不拒,一一饮下,楚王看在眼里,也很是满意。
但后来,无人再敬酒了,王储却依然在独自将一杯杯酒一饮而尽,直喝到红了眼圈。
有臣子笑道:“王储殿下今夜这是怎幺了?从前宴会,可从不见殿下这样嗜酒。”
路萧也笑,对着前方遥遥抬一下酒杯:“路萧心中为楚国高兴,今日便舍了平素矜持,与诸位同饮,不醉不归。只望诸位莫笑路萧醉后胡言乱语便是。”
席间一阵笑,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月光如水般流泻一地。
天边掠过许多孔明灯,一盏,两盏,三盏……凤二站在树下,仰着头凝望,直到最后再没有一盏灯出现。
“情人们放完灯,就该过鹊桥了。”身后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