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提呢。
思安手指不自抑的颤抖,几乎要拿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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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中粮食炭薪等物资愈发紧缺,屯了货物的富户要价奇高,温行欲从汴州调集物资,但路途遥远,前线粮草又不能短缺,从汴州调来的粮食入不敷出。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屋外阳光普照还好些,屋里潮沁沁的,若非点起地龙支起炉子,人在屋里根本呆不下去。
皇宫空荡,乍看之下已没有多少人,琐事仍然不少,前朝主殿每日大小朝议不断,内宫还住着人的几个宫苑一日三餐各物都需供着。丽娘和邵青璃不再合适管理宫务,理事之权落到冯妙蕴身上,思安常与她在一处,见各局各司找她办事来往不迭,少不得与她参详。
思安念着远在应徽的妃嫔和都中所剩不多的宗室,便以赏赐的名义赐下不少米面木炭等物。他瞧着库房尚殷实,却不知宫里许多张嘴日日都是要吃饭消耗的,宫室少不了供应,外面采买不易,不多时库房就都搬空了。到最后宫里吃食都接应不上,思安吃了一惊,才知道外面缺粮多严重。
金鳞殿厨房的管事来禀报无米下炊,冯妙蕴面露难色,一个劲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是妾没有考虑周到,不知都中米贵,竟已有价无市。”她在家时也是娇养的小娘子,于市售买卖接触不多,以为不过多花些钱就能填不上。
思安愧疚难当,道:“是我太不通庶务了,怎能怪你。”
两人对面陪着不是,阿禄却有些着急。
“总不能让圣人饿肚子,要不各处先匀一匀……”
思安摇头:“既然艰难,从今日起朕与大家同食,先轻省捱过这一阵。命采办再四处多走走,看有没有米行面行放售。”哪能夺了别人的口粮给自己填肚子,况且连他这里都没有,别处又从哪里找出多的,思安一口否决了阿禄的提议。
阿禄道:“这怎么行!圣人还用着药呢,身子都没好怎么能挨饿。您有所不知,供着咱们宫里吃食的一向就那几家,旁的哪敢随意往宫里买,他们说没有,不过是藏奸耍滑留着想多赚一笔,待奴让禁卫带人去抄一遍就知有没有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告诉成王殿下。”
思安忙拉住他,道:“可别,前面那么多事……”温行为筹集粮草的事,已经数日没回过王府,也没有来金鳞殿。
阿禄道:“就算奴不说也会知道的。”
果真不到正午温行就来了,还带着从成王府运来的米面等物,虽不如往日丰足,却够金鳞殿消用一阵。他曲指在思安的额头轻轻敲打,道:“可知错了。”
虽然不疼,但宫人们都看着,思安连连躲不过,摸着鼻子承认道:“知错了,我也没想到,饶过这一回吧。”又担忧道:“不是说城里都缺粮,你从哪里弄来粮食,把粮食运宫里,你府上怎么办。”
温行揪着他耳垂掐了下。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说着有些似笑非笑,“我又不是你那些娇滴滴的妾妃,要你多费心筹谋如何过冬。”
左右宫人并未摒退,骆仁旺也不远不近的站着。
思安红着脸扯他的袖子小声说:“我也担心你的。”
温行“嗤”一声笑出来,把人拖到里间好好抚慰了一番。
温行还有政事缠身,略过了一会儿便离去,走前让思安不要总闷在屋里,不愿去前朝好歹多在花园各处走走。
冯妙蕴进来正遇上思安站在门口送温行,低语缠绵了好一会儿,温行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才大步离开。思安抬头见冯妙蕴从另一边回廊过来,眼里笑意盎然,脸又红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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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温行特别叮嘱,阿禄和骆仁旺轮流在思安面前劝他多出去走动。冯妙蕴也说趁着日头好,不如多出去晒晒太阳。
金鳞殿里吃食不愁,宫里的粮食却还没有着落,过了几日,不知阿禄使了什么法子果真让一直供应宫中的商户松了口,才解了一回饥迫。思安不见外面饥馑如何,但见天寒地冻,想想从前饿肚子的滋味,即使暂无裹腹之忧,也不知要捱多久,觉得还是节俭为上,定了每日餐时数量。
暂放下一桩心事,冯妙蕴邀思安骑马散心。
她和贴身宫女都换了男装,脚蹬小鹿皮靴子,清爽俏丽地来金鳞殿想邀。宫里着实沉闷了一段时日,冯妙蕴一阵风儿刮来,看得金鳞殿的宫女们露出羡慕之色,思安干脆大手一挥,让金鳞殿宫人们都换了轻便衣衫一同到宫中开辟的跑马场戏耍。
内侍与宫女各组了队伍蹴鞠玩,让思安当裁判。思安在阿禄的怂恿下也完了一局,跑了一会儿全身发热,脸上也多见了血色。
冯妙蕴勒着马头慢慢踱到思安身边,笑道:“圣人说陪我骑马,怎地先同他们玩起来。”她一身窄袖修身的男装显得极干练,两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笑起来神采飞扬。
思安也笑道:“待会儿和你赛马。”又对一旁眼馋的骆仁旺道:“你也去牵匹马来,护在朕和淑妃身边。”
阿禄唤宫人牵马。却闻一道尖细的笑声,丽娘站在马场旁一棵秃了枝的梨树下,嘴角挂着抹冷笑。邵青璃面无表情,半垂着目光立在她近侧,她们身后还有数名跟着伺候的宫人侍卫。
丽娘身着秋香色宽幅缎面狐皮裙子,水红闪金银鼠褂,领口松软的风毛托着小巧白皙的脸蛋,她身量似乎较从前清减了些,鲜红的额花却将更显深刻的明艳眉目衬得多了三分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