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峻平没说话,只是一扯嘴角,勾出一道凌厉的锋,充分的体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高超境界。
苏文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一番,顺手就拿起刚才的水杯,泼了苏峻平一脸。
苏峻平一抹脸,哈的低声笑了笑说:“你在怕什么?一杯水多没意思呀。用杯子,玻璃杯,往这儿打,”苏峻平笑嘻嘻地指着自己脑袋说,“使点儿劲,千万别客气!”
他的头发被撩起来,露出额头一个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苏文拿陶瓷杯在他头上砸的,他手上还有一个,是被烟头烫的,从那以后父子俩的关系就没缓过。
孩子不是狗,破镜也不能圆。
青春期的男生个子像竹子似的抽条往上长,苏峻平已经一米八出头了,苏文看着他,看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扇着风说哎哟喂热死我了,那双白皙的手臂隐隐露出了肌肉的力量。
苏文不是不想打,是不敢打。
苏峻平在学校里的光荣事迹他听过好多次,最多的评价都是性子躁,打起架来又疯又不要命,逮谁咬谁。
他看着他的儿子,十分愤恨不甘心的放下玻璃杯。
苏峻平还是高高昂着下巴,眼神满是挑衅,直到杨虹开门进来。
苏峻平眼神尴尬了一瞬,把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低着头不吭声。
苏文总算找到了一个出气筒,那一声哼简直要冲出他们家的屋顶:“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杨虹半点眼神都不分给他,拽着苏峻平的手去了浴室,先给他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再把他叫到房间里。
杨虹那双精致漂亮的手穿过他头发的时候他舒服的叫了几声,被他妈轻轻一巴掌,才把那点不知好歹的嚣张气焰给收起来。
“你还挺得瑟,倒是半夜吓得我心惊肉跳。”杨虹说。
苏峻平松松垮垮的站着,垂着头说:“妈,我错了,我是去看同学的。”
“看同学用得着你这么大晚上的去吗?别一张嘴就是一溜串借口,好好反省自己,整天像多动症似的一刻不停。站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站有站相。”
苏峻平立马站的笔直,心里倒是不可无不可。她妈当年是练芭蕾的,搞艺术久了说话跟身体一样软绵绵,骂起人来不痛不痒。
不过毕竟是他妈,面上功夫绝对得做过去。
苏峻平说:“妈,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给你汇报,干什么都汇报!别气啊,生气了长皱纹,长皱纹了就不好看了。”
杨虹脸抽了一下,摸了摸眼角的鱼尾纹,瞪了苏峻平一眼,没有说话。
苏峻平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幸而杨虹知道他那傻儿子的德行,说了他几句,让他回屋睡觉了。
这么早,苏峻平这种熬夜惯了的哪睡得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响,偷摸起来,打开笔记本开了盘局爽爽。
打到一半的时候听见隔壁房间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也没在意,无非就是他爸妈又吵架了,吵架也无非就是那点陈腔滥调。他爹一定会指着他妈鼻子骂说,你们家靠我吃靠我穿靠我住靠我养就生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回报我,如果没有我你们早就到大街上和西北风去了。然后他妈就会气的到处摔东西——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再涵养好的人碰到苏文都恨不得抡他一巴掌。
早些时候苏峻平也要帮他妈出头,后来被他妈给拦下来了,那时候太小,气的几天吃不下饭,现在苏峻平就琢磨过味来了——他那个不成器的舅舅的工作是他爹包办的,他外婆外公的养老保险是他爹一次付清的,就连他妈练芭蕾后受伤的那笔巨款医药费也是他爹给的——杨虹就相当于卖身给苏文了。什么狗屁婚姻,苏峻平狠狠的摁了回车键想:“老子以后宁可孤独终老也不结婚!”
差不多两点的时候,苏峻平关了电脑,装作起来上厕所的样子,顺手给他坐在客厅的妈一杯蜂蜜水。
杨虹没接,苏峻平就把玻璃杯强硬的塞到她手里,说:“大美人,睡觉啦,不睡美容觉小心长皱纹哦。”
杨虹勉强提起一丝精神,轻轻一巴掌拍在他侧脸:“小王八蛋,信不信我打你,这么快就嫌弃妈妈老了。等你以后谈女朋友了是不是就不跟我好了?”
“怎么会,我才不找女朋友呢,”他笑嘻嘻地说,“要找也要找一个和我妈一样漂亮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呀?嗯?快睡觉去,明天还要起来上学呢。”
苏峻平喊了声你也是,就滚回房间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