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咧。’”(西北方言:吃完饭到外面活动一下。···你们看小李同志就是认真,都见汗了。)
随着常缨照原样回忆复述的方言,薛中泽笑得一只手捂脸一只手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常缨是西北老家,报名参军时,操着刻意矫正却笑话频出的西北口音。当年两人分在同一个班,一个憨直爽利坚强笃定,一个矫捷凌厉洞察敏锐,新兵训练结束后,两人一起报考警卫连集训就此结为搭档。在近于枯燥并艰辛的训练之中,逗这个实心实意的汉子,操着西北口音说笑话,唱信天游,成了薛中泽乐之不疲的生活调剂。
“···腻若斯额滴哥哥儿哟,招一招滴那个手;啊呀腻不似额滴哥哥儿哟,奏腻滴那个喽(路)···”常缨轻声吟唱罢,又举杯和薛中泽碰了一个。“我是真没想到你突然就退回连队复原了,而且复员后就象玩人间蒸发似的,名字都改了。我就一直想找你当面问问,好好的一起参加培训,你各项成绩都不低,突然之间你就退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中泽动筷子夹着烤鱼汤汁浸透的腐皮儿吃了一口,很随意的笑答:“能怎么回事儿?政审不合格呗。当时有几个穿灰西服的老太太找我谈话,说是和我后爸认识;问了一大堆问题包括该搞对象了···啰哩啰嗦一大套。我就回答不想考虑个人问题。之后就有证明材料递上去,说我忠信度不够,不适于从事高级别工作。然后我就复员直接回到生父身边儿;分配的工作单位我都没去。嗳,别光说我了,你呢?出关后就直接跟着‘领叨,冒号’了吧?结婚了吗?”
“这不儿明知故问吗。在职期间不能考虑这些。”常缨从烤盘中夹了鱼肚子的肉,堆到薛中泽那边。那部分的肉用常缨的话形容,叫‘傻刺儿的肉’,也就是好挑刺肉齐整的部位。
薛中泽老实不客气的夹起鱼肉就吃:“成啊,这一口儿京片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快赶上我这土生土长的胡同儿串子了。”——“歇了吧,不过学点皮毛而已。”
“甭谦虚,皮毛能说成这样也不软了。”——“我是软是硬你光凭说话能感觉得出来?”
薛中泽那口啤酒差点从鼻子里喷出去,抓一把餐巾纸擦了嘴,指着对面笑骂道:“我靠,真是‘车船店脚衙,无罪都该杀’。常缨你丫学坏了。”常缨终于将薛中泽‘丢进坑’深感欢欣,哈哈大笑吆喝着碰杯喝酒。
互相留联系电话时,常缨忽然想起个事儿:“去年我跟着过来开会时,有人向我问起过你,当时我也不知道你的下落就照实回答了他。他说他姓顾,跟你是老相识;还说如果我以后见了你,传个话让你和他联系。我想一下,他那公司名叫···龙强集团,你只要打电话给总机留言就行。”
口中含着的一口酒骤然间泛起苦涩,薛中泽强压着满心恶寒将酒咽下。“姓顾···还真想不起认识这么个人。好像是在李家那边儿的。你再见着这人,甭跟他多说什么。李家那边儿的人或事,我现在是能断就断。说句难听的话,等我亲爸百年之后,我还真就不想在这个城市呆着了。”
常缨刚要追问,薛中泽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来一看立即笑道:“我们家老爷子。刚才光顾着高兴,忘了跟怹招呼一声儿了。”说着接通电话。“爸,我跟战友一起在外面喝酒呢,对不起忘跟您说了。离着咱家不远的江城烤鱼,一会我溜达着就到家了,您甭担心,我跑两步也冻不着的···哎,哥啊,不用做我的饭,您陪老爷子先吃吧。”
常缨等薛中泽收线后,指着桌上剩的一瓶半啤酒道:“那就桌上这点酒喝完了,你也早点回去,别让老人担心。今天我来的也仓促,改日我到家去拜望老爷子,成吗?”——薛中泽招呼服务员上了两碗米饭,分给常缨一碗:“那有什么不成的。老爷子还总问我呢,怎么不见我部队上的战友和我联系。我不想跟他提,是因为李家那边儿的瓜葛纠缠不清,省得勾起怹几十年的伤心事儿。”
常缨一边细嚼慢咽着鱼汤拌饭,一边压低声音告诉薛中泽,明年两会之后,他就跟着首长调过来,到时候经常见面喝酒的时间就更多了。薛中泽舀了一勺子连肉带菜的,加在常缨碗中,还说到时候带他去吃正宗小吃。
没料到一碗饭都没吃完,薛骁璔竟然按照儿子说的地址寻了过来。薛常二人连忙放下碗筷起身,有薛中泽把父亲扶到座位上。
常缨赶忙着擦了手和嘴角儿,挽手向薛骁璔鞠躬致歉:“伯父好。我叫常缨。劳驾您老找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刚还说今天出来的太仓促,想和他另约时间,改天中规中矩的到府上看望您。我们都没有滥饮的习惯,就一人两瓶啤酒;过会儿有同事来接我,顺道也送他回去。”
薛骁璔和常缨握过手,招呼着两个人归座,蔼然笑道:“不用那么客气,咱们没那么多理儿。我是听天气预报说晚间大风降温,想起中泽今天没穿厚衣服,又说在外面喝酒,我就试着找过来看看···他大伯,我的大哥,从年轻时就是醉酒倒在外面冻坏了;所以在喝酒这事儿上,我就格外留心管着他。可不是为旁的。既然是中泽的战友,今天也见着面儿,再想喝酒就到家里去吧。”
常缨斟了杯热茶捧给薛骁璔焐着手,并诚意问薛骁璔是否乐意和他们一起用过晚饭再回去。薛骁璔婉言谢辞,说确实是吃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