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秋在那一刻失了言语。
他从对方口中听到这般无可奈何,令人心碎的口吻,竟也是第一次。
冬青的情绪从来都是克制的,喜也好,怒也好,从不轻易吐露。犹记当初,刚刚失去一切的孩子在睡梦里咬住他的手,看着他臂上的血痕,方才哭出声来。
他总盼着冬青早日清醒,找到另一个人取代自己,如此,他便能够无愧地离去。
可是,冬青的胳膊仍然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郑重地贴在脸颊上。
脸颊是烫的,嘴唇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这个年轻的生命早已将一切奉献给天下人,已竭尽全力,j-i,ng疲心衰。仅存的私欲不过是一间小小的院子,一点日落前的烟火气,几句俏皮话,一个枕边人,如此简单,如此平凡,却不能够得偿所愿。
并非不能够——他猛然惊觉,至少他还有时间。
人生短暂,在神明面前皆如蜉蝣过海,年轻也好,年长也罢,一日也好,一百年也罢,又有什么分别?
他们之间,是谁更糊涂?
谁才是溺水之人?
第221章 星辰入梦(五)
卢正秋的心软了,本以为能够坚忍余生的念头,竟没有撑过半个夜晚,便轻而易举地化成一滩水。
覆水终究难收。
他终究还是无法拒绝面前的人,从九年前的那个黄昏起,直至今时今夜,一贯如此。
他的指尖勾动,轻轻拂过青年人棱角分明的脸颊。
他低声道:“师父不赶你走了,你起来吧。”
他听到对面的呼吸停滞,下一刻,便觉得身前一热,脸颊被一双手捧住,急不可耐地拉向前方。
狄冬青吻上了他的唇。
舌尖撬开齿缝,饱含着狂喜和雀跃,像是一颗星从天边燃烧着划过,像是一千枚烟花次第在夜空炸开。
那是怎样一个绵长的吻,唇齿相依偎,一寸一寸地厮磨,酒意将他的口舌填得满满当当,使他也醉了,醉在缠绕肩背的臂弯里,像被抽了骨头,不仅是心,就连身体也酥软成一滩水。
他已融化,化在一片姹紫嫣红的温暖中,每一次呼吸都裹着惊人的热度,一颗僵硬的心重新变得柔软,变得灵敏,突突不停地跳动。
冬青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郁,在低喘的间歇,咬着他的耳垂柔声呢喃:“师父,你看,你还有这般情动,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情动,不是么?”
卢正秋没有回答,他大口喘着气,脸颊绯红,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拼凑不出。
青年人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而后,他执起师父的手,五指顺着手腕一路向上抚,滑过掌心的纹路,一根一根地c-h-a进对方的指缝,而后慢慢收紧。
略带粗糙的肌肤厮磨着指缝里最为细嫩的r_ou_,留下的触感鲜明到令人发狂。
卢正秋的指尖已泛起淡红,带着滚烫的热度微微蜷缩,像是春风中微微抖动的花瓣,像是夏日里涨满水汽的狭叶。
他的声音也变得低哑,在温热的唇齿间浮浮沉沉:“冬青,你……可想清楚了?”
“想不清楚的是你,我根本不需想,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从来?”
“从十六岁那年起,我常常靠在你的身上睡觉,闻着你身上的味道,其实我一次都没有睡着过。”
卢正秋的喉咙不禁颤动,手指突然变得僵硬,很快又在对方的抚弄下再度软下来。
“我身上……有什么好闻。”
“好闻得很。”冬青说着摇了摇脑袋,将鼻子迈进他的肩窝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露骨的吸气声钻入耳朵,突如其来的热度再次使他绷直了脖颈,微微仰起头,而冬青背后的马尾辫恰好扫过他的脸颊。
他终于忍不住泄出一声低吟。
始作俑者听到这细如雨丝般的声音,总算停下吸气的动作,趴在他的肩头,痴痴地笑了:“我就知道师父也中意我。”
笑声很轻,很平淡,透着全然的满足。好似午后的一抹阳光,洒在他空乏无物的眼睑上。
原来在关乎他的事上,他的冬青竟是那么容易满足。
他抬起未被握紧的手,搭在青年人的脑后,轻轻拢了拢蓬乱的头发:“我半生倥偬,蹉跎良多岁月,所剩的时日已经不久,但能许的我都许给你。你想要多少,都尽管拿去。”
手指绕过耳朵,来到鬓侧,拇指指肚抚过眼眶。
冬青的眼眶比平时更烫,睫毛在颤抖,扫过他的手指,留下细腻的触感。他想此刻那双眼眶一定已经涨红,大约下一刻就要淌出泪来。
但下一刻,他只收到一个轻柔的啄吻,落在单薄的唇角。
“真的么?我想要的,你都给我么?”
“真的,虽然我已一无所有。”
“怎么会,我想要的就只有你。”
冬青松开他的手,转而将修长的五指搭在腰侧,隔着衣料轻抚。
他放任了青年人愈发肆无忌惮的动作,腰间的束带被拨松,胸口的衣襟又敞开了些,一阵凉风灌进胸口,但很快被更加温暖的东西取代。
世上还有什么比体温更暖呢。
冬青收紧手臂,将他往怀里揽得更近,他不禁吸了一口气,将手指转到怀中人的背后,抓住肩胛处的衣料。
两人推搡着挪了几步,不远处的槐树下有一张石桌,卢正秋的后腰抵在桌沿上,身子本能地向后仰,冬青的胳膊很快追上来,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圈在中间。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