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昔伸手接住。他怔楞了一会,然后慢慢地笑起来。
他甚至忘了自己在这里面夹了张照片,他曾以为的,这个世界上他们最后的合照。
而这张相片看起来新的一样完好无缺,上面的人很年轻。
叶昔想起自己看着火机弹出的小火苗慢慢舔舐着相纸,看着照片里的背景慢慢卷缩发黑时的心情。倒不是绝望。
他一直麻木得理所当然。所有的执着和担负,所有的坚决和舍弃,都理所当然地让他选择无视另一个人的感情。有时候人并不是盲目,他们只是愚蠢地选择了为一个噩梦闭起眼睛。
男人收起微笑直到脸颊有些发僵。
几年前的俄罗斯,有人和他说,“他的心思我看出来了,小叶,他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别为了这个折腾你自己。”
“如果你不爱他,永远不要给他念想。如果你爱他,别让他绝了望。”
他从来就没能断绝所有的念想,叶昔捏着那张照片。如果他烧掉自己的那张,这便真的成了这世上他们最后的一张照片了呐。他只是没想到那人还留着这东西,多久以前的年少时光,有战友有兄弟,有肝胆相照,有并肩战斗。
没人能完全地舍弃。
叶昔屈指弹了弹那张相片,他决定不去多想徐子敬发现自己留着那张烧到一半的照片时是怎样的心情。
一个星期过去,行动处的工作回到正轨,零三的人似乎一夕之间从情报部消失,没人再提起之前几个月的紧绷肃杀的气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徐子敬应该到新部队报到了,叶昔瞧了一眼台历,合上文件关掉了桌上的台灯。下午六点,刚过了下班的点,外边的天已经黑头。行动处的处长结束了工作正准备离开,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折回了办公室的里间。里间是临时休息的地方,摆设简洁,靠墙立着个大衣柜。叶昔拉开柜门,有些恍然地笑了一下。
徐子敬的常服就挂在里面,平整如新。旁边挂着叶昔的几件衣服,衬衣,制服,长长短短的风衣和夹克,东西不多,放得挺整齐,国防绿的制服夹在中间竟也不觉得突兀。
有股人间烟火的味道。
“喂。你的军装在我这里,过来取吧。”
……
“家里。”
……
“任何时候。”
叶昔熄掉了办公室的大灯,锁门,离开。楼道里没有其他人,光滑的地板上倒映着男人的影子,一如既往的笔挺峻拔,臂弯里搭着一件外套。
徐子敬接到叶昔电话的时候刚从拉练场回来,一身泥巴一嘴沙子,天边最后一抹深紫色的云霞变成冷沉沉的黑色,他看着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咧开嘴笑了。
他可以将这视作一个邀请吗?
男人屈指敲门,三下,停顿,再抬起手来的时候老式门板被人从里面拉开。
“进来吧。”
徐子敬像是第一次来一样四下环顾着,写字台上开着盏昏黄的台灯,桌上的茶杯还袅袅冒着热气,叶昔穿着暗色的毛衣,看上去难得的居家。他站在房间的中央,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这像个家啊,而他怀着太过炽烈的感情,一身风尘,满心疲惫。
徐子敬笑得露出牙齿,那让他看起来显得很狡猾。他道:“我在这儿住的时候可一点也没觉得这地方有温馨的感觉啊,果然是要主人在的时候才有家的味道么?”
叶昔只是一笑,道:“前两天来暖气了而已。”
徐子敬耸耸肩膀:“叶处长回了家果然也是一样的不解风情。”
叶昔破天荒地接着他的话回应了这调侃:“行动处的处长,太解风情不利于工作。”
徐子敬眉梢一挑。他笑着往里走:“我衣服呢?”
叶昔冲沙发上摆摆手,“被收到我休息间的衣柜里了,今天刚想起来,就看了一下,果然在那儿。”
徐子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笑着看叶昔:“你把我叫到情报部去拿不就得了?”
叶昔声音平淡:“你现在不合适再过去。”
徐子敬兀自“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手里玩着自己正装上那粒有些脱线的扣子,看上去不打算多说什么,却又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叶昔眯了眯眼睛。屋里光线并不明亮,那人脸上的疲惫和笑意却都看得很清楚,他还穿着训练时的迷彩,武装带扎在腰间,和此刻懒散的样子很不相称。
叶昔想了想,然后开口:“新部队怎么样?”这像是一句蹩脚的寒暄和关切。
徐子敬眨了下眼,他向叶昔道:“野战部队那回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接着说道:“你们的事儿,清楚了?”
叶昔走到写字台边去端他的茶水,只道:“嗯。”
徐子敬失笑。他道:“得啦,我不问你们情报部的秘密。”他还是那样的语气,可忽然间便转了话锋:“叶昔,上次的事儿我很抱歉。”
叶昔身体僵硬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植物叶片,没有转回身去。他在几秒钟以后笑了一下,道:“你这声音里头,我可没听出一点儿歉意来哪。”
徐子敬看着叶昔的背影,他微微眯起眼睛:“我很抱歉那天我的语气,但是不后悔我说的话,叶处长。”他用职位称呼了对方,脸上却忽然带了些笑意:“如果我不那么说的话,大概就用不着跑到你的地界拿回我的衣服了吧?”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那你的事儿呢?”
叶昔皱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