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得眼睛都发红。
风穿过山林吹过来,没多久血渍就干得让程述觉得自己完整地张开手掌都困难,这次他反手终于勾住秦溯,带着男人从马上下来。
明明那人呼吸已经停止,他还是脱掉自己的外衫铺在地上给秦溯垫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把小刀和火折子,山风很大,几个兵自觉站到程述身边挡了风口,看着青年飞快地划开将军衣服露出伤处,又点了火给小刀消毒,小心把箭头从秦溯身体里拔-出来,神情冷静得可怕,好像刚才的恍惚完全与他无关。
可旁的护卫都清楚,再怎么做,那一具身体的胸口已经不会起伏了。
直到用绷带把秦溯的伤口裹好系上结,拿了一件宽衣给男人笼住,青年才好像体力不支地软在他的身边。
他的手上全是秦溯的血,程述微微低头无声看着自己颤抖的掌心,沉默许久,突然用那两只手捂上自己的脸,表情癫狂可怖,眼泪混着未干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声声呜咽嘶哑得竟像是灵魂深处传过来的恸哭,入耳似是“阿溯”两字。
阿溯,阿溯。
他在炎日里,身周却冷得如同置身寒冬腊月。
护卫们不敢走过去,只看着半晌后程述惨白着脸慢慢支撑起身拿了他的剑,面上全是深深浅浅的血渍,声音沙哑,看向护卫队众人,“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阿溯......就拜托各位照顾了,晚间我们在驿站会合。”
说完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秦溯,极其温柔地勾了勾唇,俯身在他额间留下一吻,“听话,要等着我。”
护卫几个红着眼忙不迭点头,让一人背着秦溯上了马,用绳子稍加固定,向着前路出发,而程述就在那里目送他们远去。
好似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离别。
……
晚间的时候下了雷雨,众人把秦溯安置到房里,便在一楼留了小张等程述过来。
闪电时不时就把外面照得如同白昼,可也只有一瞬,小二早早就把门窗都关上,防止风携着雨灌进屋里来,只有时不时亮起来的糊纸窗格和持续的雨声和雷声告诉人们雨势并没有小下去。
半夜的时候雨终于下得缓了些,小张一手撑着桌子昏昏欲睡,添了几次的烛火燃烧生出一缕轻烟,在堂上转了几圈又散开,大门被轻扣了几下,声音在雷声消去之后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小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身子抖了一抖,跑堂的伙计在柜台旁边靠着假寐,但却没在敲门声中醒过来。
抢在伙计醒转之前,小张跑去门口开门。
程述全身都湿透了,提着剑站在门槛后面,发梢不停地往下滴着水,见小张过来,对他微笑了一下。
“阿溯呢?”
小张赶忙侧身让他进来,示意安置在楼上。
这驿站的门大约有些年头,一开一关吱吱呀呀的声音倒是闹腾醒了靠着柜台休憩的伙计,那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那两人熟识,又不像要客房的样子便重新眯了回去。
程述跟着小张上楼,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看到小兵蛋子突然停了下来,略有些奇怪,“怎么了?”
小张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夫人,你难受就哭出来,别这个样子,将军要是看到了……”他眼眶红起来,“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下午程述除了一刻的情绪失控,其他时候都冷静得诡异,但单单就他那片刻里撕心裂肺的痛楚来看,小张虽然难以体会,但也能感受到他内里的寸寸绝望。程述越是平静,就越是叫他害怕那深入骨髓的悲切。
程述闻言略略收敛了笑容,此时才透出脸色的苍白,并不答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说,阿溯那个时候,是用什么心情,帮我挨的那两支毒箭呢?”
说完也不管还在思考着的小张,开了门进房间,“我稍微擦一下就好,不用叫人来送水洗澡了。”
……
程述收拾好自己,躺到床上,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他缩在秦溯的身边,男人的身体不复往日的温热,只是一具冰凉而僵硬的*。那股凉意也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攀爬,在他的脖颈停留萦绕,像是尖锐的针被一根一根扎进他的脑海,疼得程述冷汗都出来。
“阿溯,我好疼。”青年小声呜咽着拥住身旁僵硬的躯体,头埋在他同样僵硬的胸膛上,声音颤抖,“阿溯......真的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