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大帝握着皇后的手,沉吟道:“雪中切磋,别有一番滋味,薄相?”
不消大帝再多说,薄延不慌不忙地接过话茬,笑道:“既然两国的使臣大人有这般雅兴,前方便是校场,倒可进去赏玩一番。平日里大帝也喜爱射箭、投壶、击鞠,雪天不宜击鞠,投壶又过于简单,不如便以射箭为比试,输的一方罚酒三杯。大帝以为如何?”
西秦从中周旋,全了两边的礼节,薄延向来最能张罗,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是深思熟虑过了。
大帝缓一点头:“便以‘忘忧醉’为罚,输了的连饮三杯,就此作罢,不可伤了和气。”
作为宾客,主人一方发了话,作为宾客的北晋同东兴不得不遵从,这是基本礼节,何况西秦已给足了两国面子,谁输了也不至于太丢脸。
待入了校场,黑甲军将箭靶等备下,望着那弓箭和数十道箭靶,杨峰忽然又道:“听闻大秦尚武,百姓多是马背上长大的,皇后娘娘更是战神白大元帅之女,自是女中豪杰。不知是否有幸一睹皇后娘娘英姿,射出第一支箭?如有冒犯,还请大帝同皇后娘娘莫怪。”
“……”
杨峰此话一出,不止是西秦,连北晋韩瞳那边都愣了,东兴这是失心疯了?居然对西秦皇后起了心思,公然让皇后舞刀弄枪?
赵拓也急了:“杨大人……”
三公主百里柔的眼底亦有一丝异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始终缄默不言。
“皇后?”即便是这般无礼的要求,西秦大帝听罢却并无任何恼意,反而捏了捏皇后的手,似问询似安慰,唇角甚至还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西秦皇后气度非常,坦然望向杨峰,笑道:“既然两国使臣有此雅兴,那便如杨大人所愿,本宫献丑了,且为这校场添一份暖意。不过,本宫许久不曾弯弓射箭,若是待会儿射不中箭靶,还望两国使臣莫取笑。”
“岂敢,岂敢?”
“皇后娘娘尽力而为便是。”
听西秦皇后这样说,众人一团和气地笑了。
北晋那边韩瞳眯起了眼,盯着杨峰的动静,他想看看东兴在玩什么把戏,居然专挑西秦皇后来招惹?
西秦皇后连一身宫装也不曾换过,只是解下了大红猩猩毡的御寒斗篷,近旁的梵华立刻接了过去。
见皇后答应射出开场的第一支箭,连同君越在内的西秦大臣都捏了把汗,这位皇后自入宫以来,从来一身病体,陛下将皇后藏于禁宫,不肯让她受半分委屈,怎么可能拿得动弓箭?
方才皇后虽有谦辞在先,可若是真射不中箭靶,那丢的可就是大秦的颜面了。
校场内,箭靶有远有近,依次排开,最近的那道不过十步远,但凡是习过武的,想必射中箭靶不会太难。
有人递上弓箭,皇后握在手里,忽然回首望了大帝一眼,那一眼是何意,也唯有大帝才知晓。大帝亦望着她,静立不动,唇边的笑似有似无。
久违了的弓箭,她已有三年不曾摸过。
“皇后娘娘,这弓箭可还用得顺手?若弓力不合适,末将再换过。”校场内的黑甲军校尉问道。
越是这般相问,迟迟没有动静,众人反倒越是紧张。
承亲王君越忐忑了一夜,又继续忐忑下去,他不知东兴那边想做什么,亦不知这一箭能否射中,中或不中似乎都会发生些什么,他很期待,又很不安。这种被放在刀俎上的感觉……君越正待说句什么来搏一搏皇兄欢心,忽见皇后收敛了唇边的笑容,弯弓搭箭,弓如满月,她看也不曾看近旁那几道靶子,而是毫不犹豫地朝百步之外的箭靶射去!
眼神凌厉,气势果敢。
箭风飒飒,正中靶心,箭身铮铮作响,隐有破风之声,皇后的臂力腕力如此惊人!
雪后的校场,安静极了,众人方才也纷纷屏住了呼吸,此时,更是震撼当场。
“不错。”大帝第一个拍了拍手,轻描淡写道了句。
“好!”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赞叹道。
“皇后娘娘好身手!”
“皇后娘娘的臂力、腕力都惊人,不愧出身将门!”
“百步穿杨!皇后娘娘好箭术!”
各色恭维中,赵拓同杨峰对视了一眼。赵拓早已明白杨峰的意图,与北晋切磋是假,想试探西秦皇后是真。
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婧公主的左手腕筋脉已断,不可能再搭弓射箭,若是这位西秦皇后选了十步开外的箭靶,肯定便是心虚了,即便射中,他们也会怀疑她。
可这位西秦皇后并未怯场,且证实了她百步穿杨的好箭术,她的左手不可能受损。
杨峰该死心了。
这位容貌与婧公主几乎一模一样的西秦皇后,绝无可能是婧公主了。谁人筋脉断了还能接上?除非天赋异禀、生来与人不同。
“多谢皇后娘娘暖场,接下来便是我同韩将军的比试了。还请大帝同皇后娘娘指点一二。”杨峰恢复得倒也快,虽有不甘,却只能认了。
“杨大人,请。”西秦皇后一颔首,放下弓箭时,梵华适时上前将披风覆在她的肩头。
西秦皇后以一箭震撼全场,接下来便是两国使臣的比试,无论杨峰或是韩瞳,皆是自幼习武的将军、统领,射术自然不弱,几番下来不过打了个平手。
这一结局早在预料之中。薄延是只老狐狸,只挑了射箭来比,绝对不伤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