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找到无人收殓的、属于大能良才的尸骨,着实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但当世名扬天下,天赋过人之辈,却从不少见。
于是,那用于炼化献祭的阵法被提炼分割出来,成了季榆所见到的古籍之上所画着的法阵。被困于其中的人一身的修为被汲取存储于阵法之中,待到下次接受献祭的时候,成为联系其与祭品之间的渠道。
不知有多少曾名震天下的修士,成了季家的一个个令人震惊的修真天才,那些人甚至到了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至季家为了此事,与当时的三大门派之一结了死仇,险些被灭了满门,那本书册才被当家之人尘封了起来。然而百年之后,季家的人却为了同样的一个理由,再次将它给翻找了出来。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季榆的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自己性格纯善,并未被那两人选择作为下一任的接班人这件事而感到庆幸。
季家的人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仙人留下的、能够开启蕴藏着无数宝物的灵石,而是当世第一人,修为已臻至大乘之境的谢瑾瑜。
比起那些哪怕得到了,也没有能力守住的东西来,一个能够敌得过天下任何人的“季家人”,才是如今的季家,最想要的。
只是,那些人不知道,这枚被世人争抢的灵石,竟同样出自当初赠送那本书册的人之手,而这个地方,正是那个人的埋骨之地。
“余原本只是想让好友不再为他的出身而露出寂寥的神色,却不想做出了此生以来,最大的一件错事……”
“……那不是馈赠,而是诅咒……”
“……花费八百余年,余终于研究出逆转之法,却已无力将之传达给季家后人……”
“……留于此处,待后来者知悉。”
“封尘留。”
将这段并未在原本的剧情当中出现的隐藏内容给细细思索了一遍,季榆不由地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感叹。
眼下的这个发展,还真是……自然啊。
无论是逆转之法出现的方式,还是出现的时机,乃至这个逆转之法本身——都跟量身为他定做似的,无比贴合他之前的一言一行,就像是流水注定抵达的终点。
被季家拆分提炼过之后的阵法,自然不可能毫无缺陷,原本只需季家血脉便能达成目的的法阵,如今却需要夺去一名季家后人的性命,甚至若是想要确保施术成功,必须得在对方被诞下的那一刻,便在其身上刻下阵法的核心烙印。
——名副其实的“祭品”。
而当今这个世上,符合这所有的条件的,唯有季榆一人而已。
以他的性格,想来即便不存在这严苛的要求,也一定会以季家人造的孽,需得由季家人来偿还为理由,揽下这本不该由他背负的责任,更别说现今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能够逆转那个阵法了。
季榆不知道若是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些事情是否依旧存在,但对于自己最终一定会以死亡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这一点,他倒是并没有感到有多惊讶——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现在根本无法感受到这种情绪。
谢瑾瑜和安辰逸是“命运”定下的终将携手走到最后的人,无论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他妨碍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会被视为障碍,而被想方设法地排除。
更何况,他本就是早该命丧黄泉的一个“谬误”。
只不过,没有感情的规则无论多么严密,究竟是无法将人心也一起纳入计算的范畴中去。而这,便是它最大的疏漏。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季榆看向落在地上的那枚灵石,扯开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会帮我的,对吗?”
他要的契机,来了。
窗外的海棠开了又落,枯了又盛,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却有如过了几个春秋。
季榆站在院中,看着浑身血迹,相互搀扶着朝自己走来,显然受了不轻的伤的谢瑾瑜和安辰逸,却并未上前帮忙。
“谢大哥,安大哥。”季榆出声唤道,面上是两人从未见过的平静与从容。
见到季榆的样子,谢瑾瑜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古怪的不协调感,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地跟着一顿,但随即,对方面上露出的笑容,就打消了他的疑虑:“你们回来了。”
“嘶……赶紧过来搭把手,”谢瑾瑜见状,也懒得和季榆寒暄什么,直接开口说道,“这家伙太重了。”
这一回他可算是吃到了修为低下的苦头,以往能用的那些手段废了大半,就连自己手里的法宝都有好多不听使唤了,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他还真的得和安辰逸一起,折在那些围攻他们的人手里。
不过就算这样,他们也都算是去了半条命了。
季榆闻言,连忙快步上前,将安辰逸从谢瑾瑜的手里接了过来。
比起谢瑾瑜来,安辰逸受的伤显然要更重些,连意识都有些迷糊起来,毕竟他在离开的时候,自身的情况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可就算这样,在察觉到季榆的动作的时候,他还是略微侧过头,朝季榆安抚一般地笑了一下。
扶着安辰逸的手动了动,季榆移开了目光,不愿与对方对视。
他害怕这个曾说过他不擅说谎的人,会一眼看出他心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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