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为重要的凭依。
“那……”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季榆睁开双眼,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笑容,“……我们走吧。”
一起去将那原本可能会成为“永远不会”的“总有一天”,变成“现在”。
“嗯。”百里承见状,眼中的神色不由地柔和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的目光,有如令人沉醉的深湖。
而季榆,就是那溺死在其中的鱼。
两人将马匹绑在路边的树上之后,就徒步往村子里走去。
因着当初马贼的事情,这儿的人对于骑马来此的人,有一种无法放下的戒备,他们只是来此祭奠故人,并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少些招摇的好。
田野间堆着晒干的稻草,摞得高高的,跟一间间小房子似的,有撒欢的黑狗在田埂上奔跑,惊得停留在地面上的麻雀尖叫着飞起,扑棱着翅膀,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许是前些日子落了雨,脚下的泥土有些s-hi润松软,踩上去有种别处没有的柔软触感。想要透口气的地龙从地底探出头来,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不明显的小洞。
在一处结满了果实的柿子树下停下了脚步,季榆仰起头,看着那没有任何叶片枝杈,脑中忽地浮现出一个面颊有些圆润的孩童,被一个面目看不清楚的男人抱着,伸出粗短的手,试图去够那枝丫上的果实的情景。
“这个地方……”指尖轻轻地触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枚柿子,季榆的神色有些恍惚,“……我来过。”
明明他连那个人的样貌都已经记不得了,可这本该一同遗忘的事情,却在这种时候,这般突兀地冒了出来,让他的鼻子有些莫名地发酸。
“还有那里——”他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口池塘。
那个看不清眉眼的女人,曾在来这个地方浣洗衣服的时候,将他放在边上的一处石头上过。
结果有一回,一直都十分乖巧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追着一只跳上来的蚂蚱,爬出了好远的距离,对方回头找不着人,急得险些都要哭出来了。最后好不容易找着了他,气急了直接就揪着他揍了一顿屁-股,他哭得撕心裂肺的,就跟待宰的母猪似的,那之后的好一阵子,他都拼命地躲着对方,生怕再被按着打一顿。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季榆忍不住有点想笑,却又无端地有点想哭,那些他原以为离他无比遥远的回忆,一下子就来到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那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我……”和百里承交握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了几分,季榆的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惑,“……分明连他们的样子都……”
“你不需要记得,”不等季榆说完,百里承就出声打断了他,“若是你真的想要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对上季榆稍显s-hi润的双眼,百里承放柔了语调,轻声说道,“只需要看一看铜镜里的自己就行了。”
眼前这个名叫季榆的人,正是那两个人血脉相连的亲子,不是吗?
“我们……”听到百里承的话,季榆的双唇略微张开,像是在寻求什么一般看向百里承,“……长得像吗?”
他和他的爹娘?
百里承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小声地叹了口气:“不像。”
百里承是见过季榆的娘亲的,那人的样貌至多只能算是清秀,并不似季榆这般j-i,ng致,至于季榆的父亲,或许早先该是个俊秀的男子,只是一场意外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百里承并未见过对方完好的样貌。
只是,他总觉得,季榆也该是和那个人长得不像的,如若不然,他每次见到季榆的时候,都定然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另一个人。
百里承也说不上来,这对于他来说,到底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是季榆真的和那个人长得相像的话,他大抵就不会对其生出那样的心思来了,可若真是如此,他或许……又会后悔了吧?
所谓的感情,本就是这般古怪而不可控的东西。
被百里承这丝毫没有修饰的直白回答给弄得一愣,季榆的嘴唇动了动,忽地笑了出来:“你就不能撒个谎骗骗我?”
再说了,既然他和他的爹娘长得不像,刚才这人说的,让他想那两个人的时候,就照一照镜子的话是怎么回事?
“你不需要。”见到季榆的反应,百里承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他看着季榆带笑的双眼,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不需要。”
那种用以哄骗不敢面对事实与真相之人的言语,眼前的这个人,并不需要。
看着季榆伸手摘下了一个早已熟透了的柿子,百里承想了想,出声问道:“要去你以前的家中看一看吗?”
这本就不是个多大的村子,就是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都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从这里到那栋宅子,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手上的动作一顿,季榆的面上浮现出些许迟疑的神情。他不确定自己此时有没有准备好,去接受那些试图被他埋葬起来的一切。
但是最后,他还是小小地点了下自己的脑袋:“好。”
正如百里承所说的,他总是需要去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
百里承见状,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
他的孩子,果然如他预料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