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真实的人间梦开启了序幕。
大红色的嫁衣展开,蹁跹如蝴蝶落入轿中。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城墙上望去,像一条蜿蜒的巨蛇,凶恶狡诈地吐着蛇舌。
络腮胡的大汉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深色的唇带着嘲讽的笑意,被麻布牢牢裹住的长腿一跨,稳稳坐在骏马上。
马臀一扭,这些掠夺者打着两国安宁百姓安稳的旗号,带着洛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带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带着不计其数的粮草战甲,嚣张离去。
曾经辉煌灿烂,繁荣昌盛的洛朝终究到了暮年。
----何等耻辱!
他国使者竟如此猖狂!
年轻的帝王手握成拳,有心却无力。
等到他回到皇宫,内侍小跑着宣布消息:”皇上,白妃生了,是个小公主。差人求皇上赐个名。”
帝王看着殿外旭日东升,孤寂的大殿奢侈豪华,却敌不过狄夷的金戈铁骑,一片冰凉。
良久,他才开口:”赐名为昭,封为昭静公主。”
日为形,召为声。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
这个时候,只有这个帝王能明白这个时候他的决心,和这个王朝即将面临的巨大转变。
千覃十七岁。
她带着一大部队的奴才浩浩荡荡来到皇家骑射场。
自那年皇帝的皇姐,那个艳绝天下,明眸睿智的长公主为了洛朝被迫和狄人和亲,皇帝就崇尚武道,极力推荐民皆为兵,赋税提高,投入到军队部署精修和武器制造,战马培养。
同时,一改以往女子在闺中绣花的习俗,推崇女子也要学些基本功,至少能逃能战能巧取。
千覃作为洛朝唯一的公主,享尽皇帝的无上宠爱的同时,也被皇帝推举出来作为万千女子的表率,以堵住那些捧着经书的老腐木的悠悠之口。
骑射场多是世族子弟,朝臣后辈,个个紧身束发,英姿飒爽。
见她过来,齐齐俯身。 “参见公主殿下!”
她端着仪态,小脸绷紧,极力沉声。
“不必客气,平身。”
一行人起身,却待在原地不敢动。
她取来内侍端过来的弓,背上箭筒,一手拉过一支,迅速搭上拉成满月。
“咻!”
正中靶心。
“好箭法!” 没有过度的吹嘘。
骑射场的人员不过是些半大孩子,个个竞争心强,看到这样,都跃跃欲试。
千覃眉眼一挑:”本宫看着好的,重重有赏!”
一阵欢呼。
那些孩子争先恐后地搭箭射靶。
虽是有的箭力不足,有的准头不够,但这种朝气蓬勃,正是千覃所希望看到的。
远处一阵议论声。
千覃耳力好,率先反应过来,一转头,就看见两个男子谈笑侃侃而来。
一个是她的父皇。
一个是穿着官袍,面容清俊的男子,却是有些面生。
走到距离差不多,她上前走两步,小小行礼:”参见父皇。”
本来还有一大堆人也要跟着行礼,但皇帝哈哈大笑两声,免了这礼,只说让他们好好练习。
过后,那个年轻男子给千覃虚虚做了一礼,她点头。
“这些后辈年纪小,心却不小。个个劲头足,对上狄人也可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些年,征服狄人一雪前耻似乎成了皇帝的心病。
“皇上说的是。”
年轻男子态度淡然地表示赞同。
他说着谄媚的话,偏偏态度神色叫人挑不出错处。
千覃观他的动作,流畅有力,是个经常强身健体的人。
便问:”父皇,昭昭还不知这位大人是----”
“是今天新晋的武状元。”
皇上提起他,十分高兴。
千覃从十七年前出生开始,记忆里从来没有见到父皇这么高兴的样子,仿佛长久追逐的东西即将到手,那种将胜的喜悦。
年轻男子点头,不卑不亢,徐徐补充。
“在下名为陆祁,公主直呼在下姓名即可。”
既然父皇这么重视他,千覃可不敢对他表示不尊敬,当即浅笑点头。
“陆大人。”
陆祁赶紧鞠了一躬。
似乎是受宠若惊?
千覃没办法从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脸上瞧出什么。
皇帝说:“朕还没想好将陆祁分到哪个地方,似乎不管在哪里都委屈了他一身好功夫。昭昭可有什么建议?”
“这……”千覃沉思一下,然后开口说,”昭昭愚钝,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如让陆大人自己抉择?”
自主决定自己的去处,这是偌大的荣耀,却也是巨大的试探和陷阱。
不管回答是不还是好,都无疑是失礼的。
陆祁语气谦逊,神色淡然,进退有度。
“臣在哪里都可,只要是为国尽忠。”
这句话恰是皇帝希望听到的。
千覃看着她的父皇喜形于色,十分满意他的回答。
他是个聪明人,或许可以找个机会拉拢一下。
千覃将视线移向他,他恰好抬头,清透的琥珀色眼睛潋滟生辉,而后友好地冲她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