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珠珠的朋友的弟弟,”谭硕说,“但这不能解释弹琴的事!”
柳阳急了:“他——他是秦海鸥啊!”
她说完这句话就立刻后悔了。这就像一盆冷水,不是泼在别人的头上,而是泼在了她自己的头上。秦海鸥如此信任她,把她当朋友看待,她却因为一时冲动把秘密说了出来。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急忙去看秦海鸥,可秦海鸥却只是僵硬了一瞬,此后反倒似松了口气一般,神色竟缓和了少许。柳阳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又不能问,只好在心中暗自揣测。
“秦海鸥?”这回轮到谭硕呆愣了一下。柳阳的神态和语气至少让他明白了两件事:一是弹琴的人的确就是这个“秦海鸥”;二是这个“秦海鸥”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只需用他的名字就足以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可是谭硕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于是他问:“秦海鸥是谁?”
柳阳彻底懵了。
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和谭硕交流!
谭硕见柳阳不答,又转向秦海鸥:“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是谁?”
秦海鸥这时已渐渐镇定下来。他原本就不习惯也不喜欢欺瞒他人。自从来到这镇上,周围的人都待他很友好,他却不得不对他们隐瞒身份,为此他心底里常常感到不安。刚才发现谭硕的一瞬间,他先是想要遮掩,被谭硕揭穿后又十分震惊和纠结,直到柳阳情急之下说出了他的名字,他才猛然清醒,反倒冷静了下来。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对谭硕产生了好感和信任。他其实并非真的害怕谭硕知道了真相,只是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现在谭硕知道了,他反而感到释怀。
他学琴的履历特殊,就读过的音乐院校不止一所,此刻被谭硕问到,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便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我的老师是王一夫教授。”
谭硕没想到他竟真的是王一夫的学生,着实吃了一惊,继而叹道:“难怪!我说那首巴赫怎么弹得那么到位!”
柳阳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只觉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难以消化。在她看来,熟悉钢琴的人却不知道秦海鸥,这是不应当发生的事。可是秦海鸥似乎不这么想。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知名度是理所当然的,也不介意谭硕对自己一无所知,而是认真地回答了谭硕的问题。柳阳不由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惭愧,同时又为秦海鸥捏了把汗,因为照这个气氛进行下去,对于谭硕提出的问题,秦海鸥恐怕都会老老实实地回答。柳阳倒不是怀疑谭硕有什么不良的动机,但此时此刻明明谭硕这个人的来历才是最大的问题。柳阳觉得很有必要在谭硕对秦海鸥刨根问底之前,先把谭硕的事情弄弄清楚。她提议:“不如我们进屋再聊?”
谭硕和秦海鸥一听,顿时都觉得这条窄窄的小巷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一起回到店里。柳阳自然也没心思开店了,一坐下来就试图掌握主动权,对谭硕严肃道:“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谭硕纳闷。
“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柳阳一口气问道。
她想着谭硕以前竟藏得那么深,她竟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现在被人问起,恐怕他多少也会先搪塞一下,却不料谭硕爽快地答道:“噢,我以前学过几年作曲。”
柳阳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以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如果事情真如谭硕所说,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学习作曲的人确实需要对各种类型的音乐作品进行研究,同时了解不同乐器的演奏技巧以便创作时使用。从这个角度来看,谭硕的回答的确很能说明问题。可是——
“你既然是学作曲的,怎么又跑来这镇上卖米粉了呢?”
“谁规定作曲的就不能卖米粉了?我是作曲的里面最会做米粉的,卖米粉的里面最会作曲的。”谭硕得意地笑道,见柳阳仍瞪着自己,似乎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这才把玩笑的神态收了收,又解释道,“我毕业以后四处走了走,觉得这里不错就住了下来,可是这镇上也不需要作曲的人啊,我总得入乡随俗地干点什么吧!你难道不觉得我做的米粉特别好吃吗?”
柳阳气结:“那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们说过!”她已经不想去回忆自己有多少次在音乐的问题上鄙视过谭硕。她向来认为古典音乐是高雅的爱好,而谭硕是个对此一窍不通的俗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班门弄斧的那个,谭硕说不定一直在心里面笑话她。柳阳越想越郁闷,真不知是该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是先将谭硕灭口之后再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来也没有人问过我嘛!”谭硕理直气壮地说道。
柳阳无语了。从来没有人问是因为这家伙从来没流露过蛛丝马迹,没有人想到这个米粉店的小老板原来竟是学音乐的。现在他居然还反咬一口,这家伙实在太可气了。
“你技术这么好,怎么不去拿个奖什么的?”谭硕见柳阳似乎无话可说了,便又将注意力转回到秦海鸥身上来。秦海鸥是个谦虚的人,面对这个问题只是简单地答道:“拿过。”
“拿过?拿过什么啊?”谭硕感兴趣地追问。
柳阳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决定放弃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