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尖锐的复杂情绪,他隐忍得很深,她从不知晓,每当她对他冷嘲热讽,生气斥责,尤其当那个夜里她自言自语说她不欠他,那瞬间爆发的恨意和怒火几乎可以将他的心焚尽。
在这种爱恨双重折磨的情形下,他所能想到的全是,痛苦的是他,她难道对他连一点点内疚都没有吗?一个人任性自私竟可到如此地步吗?可他还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电视机里的枪战片开始上演激烈交锋,屏幕的明暗起伏得越加厉害,客厅里幻化着诡异的光线。
她还睡着,眉间的小疙瘩稍稍平复,安宁得如同婴儿,恬淡的睡颜纯净得令人不忍触碰。
胸中的那口气突然凝住,辛梓仰头大力呼吸,不料喉头猛然窜上一股腥甜,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一股股热流冲上大脑,隐隐作痛。他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而身体早就颤抖得不能自己。
“我梁浅深自始至终没有欠过你分毫,你以为易玥珊很可怜,你以为你很可怜,对不对。”
那时候,他确实在心里说,对,他比她可怜,他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如果我说,我比你们谁都可怜,你信不信!如果我说,我这八年来遭受的痛苦比你辛梓承受的多千百倍,你信不信!如果我说,我八年前恨不得去死,你信不信!”
那时候,他想相信,可是,她没有给他相信的理由。她让他不要逼她,而他只是一个劲的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她究竟凭什么认为她不需要承担任何痛苦。
什么才是真相,真相又是什么。
如果真相是他都无法承受,心碎至死,血泪横流的丑恶,那八年前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站在他面前平静地对他说:我们分手吧,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冷笑着面对所有人的漫骂侮辱,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戴上钻戒重新面对他,那一晚,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推开他的怀抱,那双充满恐惧的眼里看到了什么,伤痕累累的心上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浅浅……”辛梓无声地唤着这个名字,就连心都在泣血。
钱,他当真以为,她只是为了那散发着铜臭味的粗鄙俗物弃他而去,而事实上……她每次想对他说,却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不安而挣扎地说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他现在终于全都明白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觉得他快要疯了,最爱的人遭受了那样不堪的创伤,而他还认为她比他幸福,甚至大骂她八年前把他当傻瓜,八年后还把她当傻瓜,当时她听了心中是什么感觉!一回想起来,他就……恨不得打死自己。
而顾景然,原来所谓的救命之恩是这样一回事,倘若她选择了他,这个时候,他也无话可说。
沙发上,浅深动了动,辛梓立马拭去眼角的泪水,调整了下呼吸,看着她慢慢睁开眼睛。
起初她还迷迷糊糊,美丽的眸子微露迷茫,随后忽然从沙发上弹坐起来,惊叫:“你回来啦!”随后,不等他说上一句,又惊呼,“我的汤!”
他看着她慌慌张张地光着脚就冲进厨房,嘴上还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我煲的汤!”
辛梓跟着她到厨房,看到她正手忙脚乱地要把锅里的汤盛出来,不料情急之下忘了拿毛巾,直接用手去端锅子,烫得她急忙缩手捏着耳朵倒吸一口气。辛梓立刻跑上去拦住还想上前的浅深,果断地拿起毛巾包住锅子慢慢将汤倒进碗里。
浅深见他搞定以后又焦急地对着碗研究了一番,这才才长长舒了口气,转过身对他说:“还好没事。”她又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忿忿地说,“怎么就睡过去了,真要命。这个汤我从下午就开始煲,那些食材买齐多不容易啊,如果煲坏了,我就……”
“你就怎样?”辛梓打断她的话,轻柔地拉过她的手查看她有没被烫伤,“这么不小心,如果烫坏了怎么办?”
浅深凑上去看了看自己的手,对着发红的地方吹了两下,无所谓地说:“我没那么娇气,可那汤是我特地熬来给你喝的,你今天可得全部给我喝掉。”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是会放光一般,明媚得整张脸越发惊艳美丽,辛梓慢慢低下头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说:“等下我给你上点烫伤药膏,不要大意,如果烫出泡来有你苦头吃的。”
浅深还是笑笑,任由辛梓拉着她的手又是看又是吹,她喜欢这种感觉,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可忽然她又察觉到什么,问:“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
辛梓愣了下,立马笑道:“可能吧,今天确实有点头痛。”
“天气预报说有冷空气,明天记得多穿点。”浅深把辛梓推到餐厅,把他按到椅子上,又跑进厨房拿出那碗汤,“现在就趁热喝了,等会洗个热水澡马上睡觉,我们下周可是要出去玩的,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生病。”
辛梓端着碗一口一口喝起来,每喝一口他都觉得有一股暖流输入了他的心脉,可残留在心中的刺痛感也随之加重,期间他抬起头问浅深:“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浅深不明所以:“你不是说去希腊吗?”
“那只是我想的,你有更想去的地方吗?”
浅深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摇头道:“没有。”她拿过水杯喝了口,咬着杯沿说,“其实去哪里没什么关系,最主要的是跟谁去。”
辛梓舀汤的动作略微停顿,轻轻应了声:“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