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抹去她脸上的泪,微凉的掌心贴在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没有之前那么烧了。
他低下头,将顾见骊腰侧解了一半的系带重新系好。两条长长的带子穿插而过,系成蝴蝶结,他扯着两条垂带,让蝴蝶翅膀对称。他动作悠闲,不紧不慢,一边整理着,一边说:“明天让纪敬意给你重新开药,开一副比运针还有效的药。他研制不出来就敲断他的腿。”
顾见骊懵懵的,有些不敢置信,却下意识地说:“别敲断腿……”
“睡觉。”姬无镜说着站了起来。折腾了这一晚上,姬无镜身体不太能受得住。
顾见骊望向窗户的方向。她这一晚上都迷迷糊糊的,已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总觉得似乎快天亮了。
顾见骊仰头望着姬无镜,讷讷道:“真的不扎了?”
她仍旧不敢相信姬无镜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明明她想讲的道理还没讲完。会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被姬无镜下手啊?
姬无镜忽然一笑,引来一阵轻咳。他弯下腰来,拍了拍顾见骊的头,说:“叔叔不骗小孩子。”
顾见骊躲开姬无镜的手,脸上表情不太自然地低下头。
姬无镜坐在床沿,说:“还发呆?”
顾见骊急忙爬起来,从姬无镜身侧爬上床,蜷缩着面朝里侧。脑袋昏昏沉沉的,可是她一点都睡不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她想起闺中的时候,偶尔会听见院子里的嬷嬷笑嘻嘻讲着御夫之道。她是偶然听到的,也只听见了那么两句,觉得有些失礼没再多听。她唯独听到的那几句压在记忆底处,忽又想了起来。
“这男人嘛,得哄。都说女人不讲理,其实男人才不讲理哩。你撒撒娇哄哄他,他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了给你。”
“百炼钢绕指柔,有数的!”
顾见骊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肩。原来真的逃过了一劫。
林嬷嬷养在后院的鸡扯着嗓子打鸣,顾见骊知道真的快天亮了。
“五爷,你睡着了吗?”顾见骊小心翼翼地问。
“睡着了。”
顾见骊咬了一下唇,动作极轻地转过身去,在昏暗里去看姬无镜的轮廓。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的手从大红的鸳鸯喜被里探出来,小心翼翼地朝姬无镜的手移去。最后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姬无镜的小手指,晃了晃。
顾见骊试探着开口:“我最近在教星澜写字,可以吧?”
姬无镜没吱声。
顾见骊等了等又说:“你管一管星漏吧,他快学坏了。”
姬无镜还是没吱声。
顾见骊鼓起勇气来,硬着头皮继续说:“星漏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他好像是在故意学你……”
姬无镜终于沙哑开口:“星漏学我学坏了,所以我是坏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见骊吓得立刻松了手,嗓子一痒,又是一阵咳嗽。
姬无镜忽然转过身来,将身上的被子一拉,盖在顾见骊的身上,又扯开顾见骊身上的被子,钻进去。他将长腿搭在顾见骊的腿上,手臂也搭在顾见骊的腰侧,甚至将顾见骊的身子朝他搂过来一些。两个人共盖了两层被子。
这样过分亲密的接触,让顾见骊整个身子都僵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终于知道小小的抗议,身子一点一点往后挪。
始终合着眼的姬无镜皱了眉,反而将顾见骊整个人捞进怀里,声音又冷又低沉:“再躲,把你衣服也扒了。”
顾见骊不敢动了。
姬无镜没有睁开眼,眼前却浮现顾见骊掉眼泪的样子。他默了默,又懒洋洋地说:“冷,给叔叔暖暖。”
顾见骊怔了怔,无处可放的手试探地搭在姬无镜的腰侧,隔着一层寝衣,她也能感受到姬无镜身上的冰寒。姬无镜的身体似乎永远都是冰的。他很冷吗?因为她发烧了,他把她当成了暖炉?
顾见骊想,明天要让季夏翻翻库房,给姬无镜翻出来几个暖手炉、暖脚炉,夜里给他塞进被子里才好。
药效终于发挥作用,顾见骊眼皮沉沉,以一种别别扭扭的姿势在姬无镜的怀里睡着了。
天亮了,屋子里的两个病人却睡得沉沉。任窗外大雪纷飞,北风肆虐。
季夏几次悄声走进来,见自家主子睡在姬无镜怀里,眸色微变,又惊又惧。
顾见骊和姬无镜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顾见骊醒来时,迷迷糊糊的。朦胧睁开眼,望着姬无镜近在咫尺的眉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胸口有些凉,顾见骊低头,瞧见自己的衣襟扯开了一些,露出大片锁骨。她下意识地抬手整理着。
睡梦中的姬无镜被吵到,发出一声带着困倦的鼻音。
顾见骊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抬眼去看姬无镜。
姬无镜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底还有一片青色。是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晚上,累到他了吗?他的身体明明那么差……
顾见骊捂在胸口的手缓缓松开。
天下皆说姬无镜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