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的祁云归,在二更时由人引着出城见了逾年未见的家人。日夜兼程赶往江陵追随节节败退君王的祁氏一族,于这个微雪的深夜,在因来不及久留而匆匆驻足的苏州城郊驿馆里,以无比风尘狼狈的姿态见到了家中最后困守原地的青年。
他看见霜发如雪满面忧戚的父亲,听他絮絮讲着国难之下士人当如何如何守节不可屈身失图,他看见泪迹纵横蹒跚的母亲,听她边紧紧握了自己的手边拼命叮嘱,其他都无所谓只求我儿平安,他还看见不知缘何虚弱至极悲痛至极的嫂嫂,扶着婢女一直一直哑声哭着。然后他下意识地茫然抬头,在或熟悉或生疏或从未谋面的亲族里找了又找,到底没找到当下最想见到的,他的大哥。
他迫不及待地想问当初那封疑点重重的信用意何在,想知道敌军频频提及他是为什么,抑或只是单纯想看看他在宦海浮沉间是否安好,但他目光中甫一露出询问的意味,便见父亲眼角一滴久未落下的浊泪,终于不再犹豫地滚了下来——
于是他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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