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目的……”沈夙媛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插入了太皇太后沉重的记忆里,她说话的口气异常平和,缓慢温吞的语速中却带着一股厚重的力道,似一道雾霾压在这话上头,一个字,一个字变作锤子,敲打在太皇太后的心上。
一直待她说罢,气氛却似一瞬间凝固定格。
老人家没应声。
但她一双泛红的眼眶,和不断颤抖的手掌,足以说明她此刻的心境。
“外祖母,您不要憋着自个,您若是心不顺畅,一定要发泄出来……”沈夙媛见老人家一张脸都被这气给憋得青紫交加,显然是愤慨于心头,却因为这一时受创过重,激烈的情绪全部都堵在胸口里。
太皇太后这把年纪可不能把情绪给憋着,沈夙媛生怕老人家会憋出个好歹,便在她耳边促她出声,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焦灼之意,太皇太后空荡荡的脑子里忽然就窜入了当年往事。
她想到她那可怜的儿媳,那平素性子闷得都不说话,对她格外贴心孝顺,一言一行都特别叫她舒心,越是想着太皇太后就越是有种无法承受般的钻心之疼,她刹那似感到心被人给活生生地挖去一块,这一下空了,冰冷刺骨的风猛然灌入,发出呼呼的宛若是人在哭号般的凄厉声响。
太皇太后手掌忽然松开,镯子从里头掉落到膝盖上,而她艰难地喘着气,腰背弯了下来,手紧攥住胸口的衣襟,一副窒息模样。
沈夙媛当即用手按住太皇太后的背,在老人家耳边不断道:“您呼气,快些呼气……”
太皇太后照着沈夙媛所说不停地呼气,吐气,呼气,吐气,这般来回几次,终于是缓过这窒息的劲来,而这刚一缓过劲来,她的眼瞬间湿润,汩汩流泪。
“可怜的皇后……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当初那三年来,太皇太后亲眼见证睿德皇后的身体衰败,最终咳血身亡,那时她心中是怀疑过张氏的,然而睿德皇后常年重病缠身,大半时候都是躺在榻上叫人在服侍伺候,这病逝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她是经常去看望睿德皇后,她瞧得出来,睿德皇后是命不久矣,然第三年下半年起,她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本来一天都要睡上大半日,连说话都变得模糊的人忽然有一天能够正常说话,虽然语气有些虚弱,但太皇太后还是感到非常欣慰。以为老天开眼,让她的好儿媳终于能够恢复起来。
之后,她经常上储明宫去,瞧着她的儿媳一天天起色好起来,而太皇太后亦察觉到,她的儿媳似乎总有一些话想要同她说,然每一次都欲言而止。
直到那一日……那件事的发生。
如今十多年前过去,当年事件早已被淹没于记忆的长流中,而从她的外孙女口中说出这件事来,太皇太后忽然间有一种恍然滋味。
原来那时的种种迹象,的的确确是皇后有话想要同她说。
可惜,还未等她开口,一条卿卿性命,便已香消玉殒,再也无法开口。
“外祖母,如今这人尚在孙女儿的宫里,而这镯子已经可以证明就是皇后所有,然这样……还是不够。”沈夙媛说罢,眼神里似攒动着一束光,涌动于那双宝石大眼中。
太皇太后此刻已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她知道光悲痛是无用的,只有令张氏伏诛,才是现下最要紧的事。因此当她瞧见自己这外孙女胸有成竹的样子,太皇太后不由升起一丝感叹:“媛媛……确实长大了。前些日子还是顽皮的波猴子相,但现在……”
“您知道,夙媛一直秉持的观念就是,人活在世上,自己快活最重要,外祖母您说是不?就算是要争,也不能不择手段,丧失人性。”
就例如当年后宫争夺战中胜出的张太后,就算她现在成为太后,可她曾经犯下的那些罪过,确实扎扎实实地落了跟,发了芽,直到今日冒出头来,终究是要被人给发现,将她这种种积下的罪孽给揭开,露出里头乌黑不见底的种子。
太皇太后听罢沈夙媛的话,叹了声,哀声中又带着一丝愤意:“张氏她……她实在是恶毒至极!本以为她还有一丝人性,如今看来,是哀家大错特错。那时候皇后的病情明明都有所好转了,这突然一下子就咳血身亡,这说明张氏是知道了,皇后早已看穿了她。那三年来皇后的身子不论用什么贵重药物都医不好,看来……这其中,亦有张氏的毒手下在里头。她眼见皇后的病好起来,这就急了,遂下此毒手!”
她说着说着人又激动起来,沈夙媛就怕她情绪太过会像刚才那般喘不过气来,忙劝她道:“外祖母,您先别说了,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从太皇太后的话中沈夙媛已经可以猜测到张氏为何这般急于下手了,恐怕……是睿德皇后已经察觉到自己平素里在服用的药物里还搀和了别的,又或者说她宫里头有什么令她一直都无法病愈的植物。不过沈夙媛还是倾向于前者,毕竟若是后者的,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东西,若真有毒性的话,早就查出来。
这样做,太明显。
倒是买通太医,给睿德皇后服用的药物里搀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
如此想来,这毒应该是慢性毒药,后来皇后发现,不再服药,后来逐渐气色转好,张氏察觉,恐生有变,终于按捺不住,对睿德皇后下了毒手。买通宫内上下人等,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这样细细的一分析,时间,过程,连细节都能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