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多想了。
她那个王妃最是怕麻烦了,曾经他想把王府内宅交给她打理,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接了对牌……没过两天,却红着眼睛哭诉到他面前,跟他说:“你们府里的人都好复杂,事儿也特别多。我不要管这种麻烦事了,你还让姜嬷嬷打理好不好?”
她是最怕麻烦的人了,到死都不肯动动脑子。如今怎么可能去打理偌大个忠勇侯府呢?
自己也是傻了,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竟然因为对方随口一句话,便起了这样的痴心妄想。
萧潜自嘲一笑,闭起眼睛养神,不再言语。
*
镇南王府马车辘辘前行,回程很快过半。
“停车。”养了两刻钟神的萧潜忽然出声道。
车夫立刻扯住缰绳,停住了马车。
王潼等一干侍卫也从马上下了来。
萧潜道:“不必跟着,我四处走走。”
王潼犹豫道:“王爷,这不大安全吧。”
萧潜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本王武功低微吗?”
王潼自然道不敢。萧潜的功夫,那可是战场上杀敌练出来的。寻常练家子哪能相提并论。
萧潜让他们自回王府去,自己便往夜色深处去了。
他心中到底还是有着一丝幻想。
万一呢,万一她的王妃真的活过来了呢。活在一个跟她长得十分相像,细微表情也有相似,同样喜欢苏大家的首饰,同样到夏天晒了太阳会脱皮的小姑娘身上……哪怕这个可能,只有万分之一。
他到底还是想再探一探的。
萧潜胸中运气,脚尖点地轻轻跃起,很快就到了忠勇侯府的后门。他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墙头。
京中治安向来很好,这天又是忠勇侯府大喜的日子,那些个护院守卫本就本事平庸,更别说这日还或多或少都吃了些酒,更是发现不了萧潜的踪迹。
萧潜在忠勇侯府的屋顶上盘桓了一会儿,自己都没明白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偌大个忠勇侯府,他还能在夜色中分辨出何处是那位林二姑娘的住所不成?
本是想立刻回去的,然后,她就看到了扶着丫鬟的手匆匆走路的苏氏。
喜宴散场后,苏氏送走了一干女客,自然是心里火燎地要去看林锦仪。
萧潜神不知鬼不觉地地就跟上了苏氏,看着苏氏走到一处雅致的院落,和一个大丫鬟说了几句话,而后又让自己的丫鬟在外间等着,自己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大概一刻钟后,苏氏才从里头出来来,又交代了守门的一众丫鬟一番,才离开了这里。
萧潜在黑夜中滑下了屋顶,从怀中摸了一截竹管。
这竹管里乃是军中所制的迷烟,无色无味,却能在眨眼间迷晕一群壮年男子。
他常年为当今办差,也是习惯了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一管迷烟吹到门口,守着们的几个丫鬟便都先后栽倒在地。
他在黑暗中扬了扬嘴角,轻轻推开了屋门。
第三十章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屏风后头透出一丝灯火。
萧潜慢慢走了进去,每走一步,他的心都不禁跳快一分。
天知道,现在的他居然比第一次上战场还紧张。
绕过屏风,内间八宝圆桌上点着一盏纱灯,灯火如豆,萧潜终于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屋里摆设十分雅致,多是女儿家的东西。他扫过一眼,视线便落在了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拔步床内侧薄被微微拱起,显示出少女窈窕的曲线。
萧潜在屏风旁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过去。过去了又能做什么呢?把这小姑娘从床上喊起来对质么?
想来也是可笑,他堂堂大耀朝的镇南王,居然为了一个无稽的猜想,来夜探女儿家的香闺。
屋里鎏银百花香炉里熏着香,味道淡雅,十分好闻。
萧潜定定瞧着香炉一会儿,只觉得鼻尖这味道很是清爽。就好像,曾经她那位王妃亲手做出来的那些香料。
林锦仪喝了药睡得迷迷糊糊的,又因为前头做了和洞房花烛夜那日的梦,越发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床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轻轻翻了身,往床内侧又拱了拱,嘴里不耐烦地嘟囔道:“又回来得这般晚啊……”
萧潜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这口吻,他实在太过熟悉。
从前许多个夜晚,他在书房忙到深更半夜回到层香苑,他的王妃便总是这么说他。且她也是习惯靠着内侧睡,将外头半边留给他……
萧潜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床前。
林锦仪已经重新睡了过去。
他心跳如擂鼓,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他安静地伫立在林锦仪床头。这一站,他便站了两个多时辰。迷烟的时效快要过了。
萧潜看着床榻上的身影轻轻笑了笑。旋即,便转过身往门边走去。待碰到门的时候,萧潜又改了主意,折了回去,拿起了桌上的香炉,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踏歌醒过来的时候,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前一刻,她明明是守在门口的,现在她居然躺在了地上!而且她身边还躺着其他守门的丫鬟,俱都是刚刚苏醒的模样。她赶紧从地上爬起身,脚步踉跄地进了屋。
林锦仪被紊乱的脚步声吵醒了,迷瞪着眼睛问踏歌说:“怎么了?”
踏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问:“姑娘,方才可……可有什么事?”
林锦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