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释然仍是摇头。
二人反复试验,直到顾回蓝站到自己两三尺的地方,皇甫释然才摇头变点头。顾回蓝将这距离暗暗记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顾兄,朱掌柜等咱们多时了。”皇甫释然鼻尖指了指顾回蓝身后,顾回蓝这才回身。院内六六大顺早不见了踪影,只剩一把被折断的刀,还有一扇敞开的房门。红刖在门口亭亭玉立:“二位公子,义父有请。”
这前厅富丽堂皇,装饰极为豪华,连房梁和支柱都烫着鎏金。顾回蓝仔细看了看,回头道:“这么纯的金,必然是来自你皇甫家的金矿作坊。”
皇甫释然赞同:“看起来,同仁当铺还是我家的大客商。”
顾回蓝摸摸下巴:“可我已经开罪人家了,”手指一松,那截断掉的刀锋,叮的一声掉在地上,“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朱掌柜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在下计较。”
红刖在旁嗔道:“我义父才没有那么小气。”
顾回蓝一挥手,根本不信:“如果不计较,他怎么到现在也不肯出来见我们?莫非怠慢客人是同仁当铺的规矩?”
红刖反驳道:“义父才没有怠慢你们,石头大叔就是义父特意安排去招待你们的。”
顾回蓝眼神一凛:“特意安排?”
红刖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皇甫释然,提及石头大叔,她还是对船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记忆犹新,且心有余悸:“若无命走到这里,那自然是不配做我同仁当铺的客人,也不配和我们谈条件做生意。”
这道理颇为无理,顾回蓝禁不住哈哈大笑:“原来还是为我们好,原来这就是传闻中同仁当铺的一视同仁,童叟无欺的规矩。顾某今天真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原来这规矩,是为有命走到这里的人所设的,那些无命的,屈死的,只能算孤魂野鬼,算不上人。”
红刖怒起,一柄小巧的银簪脱手而出,迅如飞芒:“休得放肆!”
下一刻,银簪毫无意外已落入顾回蓝之手,被他修长的六根手指把玩着:“红刖姑娘真的是朱掌柜的义女吗?”
皇甫释然在旁始终不动声色。
红刖却是脸色一白,咬住下唇,说不出话。
正尴尬时,前厅侧进已走来一人,身材高大,面赛银盆,五官却如孩童般小巧,挤在面部中央,看起来颇为滑稽。更滑稽的是,他臂弯中,还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只胖滚滚的虎皮猫。待到轻轻把胖猫放在厅中央铺着两三层崭新软垫的太师椅上,大脸人又悄悄离开了几步,看猫睡沉,才有空转头来和顾回蓝他们说话。
“方才在哄老板睡觉,所以有怠慢处,还请二位公子海涵。在下,便是朱铁算。”他恭恭敬敬的施礼,语气也很诚恳,似乎有一只猫老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顾回蓝反问:“你说,你是朱铁算?”他只说他叫朱铁算,并没有加上同仁当铺的大名号,显然是没打算和顾回蓝他们做生意,“要杀我们的是同仁当铺,还是朱铁算?”
朱掌柜收了礼数,招呼顾回蓝皇甫释然到偏厅落座,又嘱红刖上茶,这才道:“我虽是掌柜,但以前从不会破坏当铺的规矩。”
皇甫释然抿了口茶,摇起扇子,并不说话。
只有顾回蓝在问:“在下来前曾有所耳闻,同仁当铺,只当性命,不收金银,但凡有人送上性命,同仁当铺必会当给他足够银钱,或者是另一人的命,每笔交易一视同仁,童叟无欺,可以说是绝对的公平。这规矩,在江湖,也是有口皆碑。不过,掌柜方才说的是以前不会?现在呢?”
朱掌柜眼睛眯成一道缝,挤在鼻子两边,看不出喜怒哀乐:“二位已让我坏了规矩。”
顾回蓝问:“为何偏偏是我们?”
朱掌柜道:“因为只有你们是从桃花庵出来,直接奔赴这里。”
顾回蓝眼珠子一转:“你在监视桃花庵?为何?”
朱掌柜滴水不漏:“私人恩怨。”
这几个字,已是明白告诉顾回蓝和皇甫释然,不能再问下去,再问就是无礼又无理了。
可是皇甫释然偏要在这时候突然c-h-a话:“桃花庵主说过,她不是外人,不是外人即是内人。本来世人皆知,桃花庵的话都是谎言连篇,真假难辨,但刚刚掌柜又说你和她是私人恩怨。这意思恐怕再明显不过。与内人有私恩怨,想必是段儿女情仇。是也非也,朱掌柜的脸色已说明一切。”
顾回蓝眼一瞟,果然见朱掌柜面色铁青,表情僵硬。
皇甫释然却还没说完:“朱掌柜监视却不进犯桃花庵,说明你是有愧的一方,或者还曾承诺她什么,比如说日后有困难来找你之类。所以你怕的不是从桃花庵出来,直达同仁当铺的我们,而是桃花庵主将她的特权赠与我们,我们又挟了你当年的承诺来求你办事。你又认定这是一个极大的麻烦,所以你必须要在我们开口之前,先杀掉我们,终究只有死人才不会提什么要求。再者,在同仁当铺的地盘之外死掉,怎么算也算不到朱掌柜的头上。”
朱掌柜的脸已经全黑。
皇甫释然不看他,自己已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咄咄逼人,在过去的十八年内,从未有过,莫说陌生人,就是自家奴仆他也从未为难过半分,即便是在躺在病榻上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从未有过如此逾矩。于是,当下躬身抱拳,诚心诚意的道歉:“朱掌柜见谅,晚辈这般鲁莽无礼实出无奈,只因时间紧迫,晚辈等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