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朱铁算忘了还礼,一脸惊愕,好久都陷在顾回蓝没头没脑的自问自答中,缓不过神。
他隐隐觉得已经发生了什么,但从头到尾,从尾到头,仔细想了再想,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蹊跷。
“红刖,你跟去看看。我总有些不放心。”
身后女子娇笑一声:“义父叮嘱,自当从命。”
这句说的更古怪,朱铁算回过头来,却还没看清眼前人是谁,就一命呜呼,脖颈上一叶银簪,齐梢没入。
(待续)
☆、之七
之七
皇甫释然斜卧在甲板上,眼睑微闭着,嘴角轻弯,风过处,吹颤他的羽睫,拂乱他的长发,粘过他的衣襟。影子倒映在水中,云朵陪衬在身后,阳光则被月白衣衫内藏的暗金丝线织在其中。如果说这个人是神仙,那么百人中定有九十九人不信。如果说这人不是神仙,那九十九个人恐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谓。
于是有读过书的,站在岸上远远一观,欣然而叹:“倾国倾城,也不外如此。”
不过,倾国倾城近在咫尺,也有人不懂欣赏。非但不懂欣赏,还神神在在、天马行空的自言自语,像得了疯魔症。
“这事该从头捋起——我在进奇异阁之前,曾去过扬州,在“万里香”的酒楼上遇到一个说书人,听他说了一段飘摇岛的轶事,听到一百年才靠岸一次的时候,我忍不住开了句玩笑,说什么人可以住上面,一百年能忍住不死的,怕是放眼江湖,唯有白头翁可以。那时候,一时兴冲,心血来潮,说了就说了,也没觉得如何。而后便去了你家,恰巧见大家都愁眉不展,我索性抓住个大夫,教他来扯同样的谎话,好叫你家人有所希望,有所放心。可是,我不明白,到底是我顾回蓝已经位列仙班,可以随口就道破天机了呢,还是这句谎被有心人利用?利用的人,要做什么?”
皇甫释然似笑非笑,依旧。
顾回蓝盯着他看了一会:“那时,我还想流言比风快,不然怎么咱们前脚出了奇异阁,后脚这消息就到了桃花庵。可现在想来,恐怕早就有人悉心安排好了,即便是我在奇异阁不重复那个谎,这消息也必定会通过悠悠之口穿墙而入,想方设法钻进皇甫家。然后,我必定会疑惑,你必定会心动,咱们俩还是迟早要出奇异阁的门,按照别人安排的,先去桃花庵讨消息,后到同仁当铺问询朱铁算。可是,他怎么能料到朱铁算说与不说,说多少呢,他又怎么根据咱们获知的消息来定咱们的去向?除非这个人完全控制了朱铁算,甚至是整个同仁当铺。可要控制偌大的同仁当铺,需要极其庞大的势力,这样大的势力琢磨咱们怕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也不必费心控制朱掌柜,他一样可以肯定咱们的下一步和最终的去向。”皇甫释然忽然道。
“什么?”
“桃花庵主都问不来的事情,朱掌柜一定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就算他说了,也未必见得是要紧的。退一万步说,要紧的,不要紧的,多多少少,都不会影响咱们下一步去扬州万里香查看,也就是你第一次说那些话的地方。还有,就是那个百年才靠一次岸的飘摇岛。”
顾回蓝点点头:“的确如此。万里香是传闻之始,咱们肯定要去一探究竟。一切消息又不约而同指向飘摇岛,好像是一次变着法的邀请。只是不知道,这一趟会不会赴个鸿门宴。”
皇甫释然揶揄道:“我从未听闻老天第一他第二的顾大侠怕过什么。今天是怎么了?太阳从北边来?”
顾回蓝也展颜:“我也从未听过人可以咫尺之内只凭r_ou_眼就释读对方心思,近日得见,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身边就是那卧虎藏龙地。”
皇甫释然的笑随即变得有些僵硬。顾回蓝忙问因由,七公子终于敛去笑容,睁开眼睛,坦然相告:“这释心的本领来的无缘无故,我担心。。。。。。是回光返照。”
顾回蓝沉默,他最清楚皇甫释然身上发生的一切故事,手足麻痹三年,盲三年,聋哑又三年,每次都是像这释心的本领一样,来的没头,去的没尾,谁也不知道怎么就病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就好了。病了大家会愁,好了大家一样愁,因为谁也预料不得,下次又什么时候病,病成什么古怪模样。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药侠枢问当年耗尽心力也百般无奈,不得不撂的生死判决——天命廿年,时尽灯枯。人力难为,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