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周晓峰领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走进了屋子,李嫂唤了声“老夫人”就忙过去找鞋了。她翻了好久,嘴里念叨着:“对不起,老夫人,我都不知道您要来,这鞋都没准备好。我知道的,您要穿那双绒缎面的金丝软鞋……”
女人点了点紫檀木手杖,淡淡说:“不必了。这么多年了,哪里还和以前一样。”
嘉言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黑白印花的套装,裁剪很合身,一看就是名家定制,充满了奢华而怀旧的气息,脚上是一双酒红色的细高跟鞋,是磨旧了的,镶满一些碎钻和宝石,珠宝□□的。除此之外,她除了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左手带着一块金表和一串翡翠手镯外,就没有别的装饰了。
虽然这个女人已经上了年纪,但是,那张脸上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绝代美艳的痕迹,是那种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骄矜和高贵。
“姥姥。”嘉言第一次看到俞庭君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刚才还和俞书鸿剑拔弩张,下一刻就撇开俞老爷子,冲过去抱住了这个女人。
冯嬛微笑,搭了搭他的肩膀:“小四长大了,是大孩子了。”回头看嘉言,笑得很慈祥,对她招了招手。
嘉言忙抱着孩子过去,李嫂也把另一个孩子抱过来。
“真可爱。”冯嬛轮流抱过两个孩子,满满的都是宠溺和喜爱。然后,她从一个红色的绒缎面盒子里取出了一块玻璃种的弥勒佛绿玉,给嘉言戴上。
嘉言想要推辞,却被她握住了手,把俞庭君的手和她的放到一起,语重心长地说,“小时候,我就给君君戴过一块观音,那是一块古玉啊,存放很久了,和这块是一对。他的脾气不大好,我就希望他能借着这块玉收心养性,以后也好有个人治治他。你也是,他有什么不对也请担待一点。过日子,就是要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哪怕有什么分歧,也要努力谅解对方。这样,这日子才能长久。”
嘉言郑重地点点头。
半晌,俞书鸿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说的多好,你自己做到了吗?”
气氛忽然就有些古怪。
冯嬛没有生气,淡淡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咱们都年纪一大把了,何必还像年轻时候那样置气呢?其实,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我们都太固执、太自负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也不怨恨你了。分也分开了,回不去了。我只希望,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儿孙能够做到吧。你放心,我下午就回去了,以后,可能也不来了。”
俞书鸿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灰蓝色的天。
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第88章
冯嬛下午就走了,只和俞庭君打了招呼,要他好好照顾嘉言和孩子,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要珍惜。
俞庭君万般保证。
回头,他抱住嘉言。嘉言发现他的眼眶有点儿湿润,俞庭君是个再难过、遇到再大困难也不会轻易掉泪的人,于是,她知道他此刻是真的难过到了骨子里。但是,她没法安慰什么。俞庭君必然也知道,所以并不开口挽留冯嬛。
嘉言却对冯嬛的故事感到兴趣。傍晚,两人沿着公园的河边散步。嘉言和他说:“你能和我说说你姥姥和你姥爷年轻时候的事吗?”
俞庭君笑了笑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过,你要是想听啊,我就告诉你吧。”
“她这么漂亮,年轻时候是苏州的大美人吧。”
“她是西湖一带的第一美人。她们家晚清时候就是做珠宝和纺织生意起家的,原本是小作坊模式,后来经历了几次改革和调整运营,开始步入正轨,到了上个世纪开始转型。虽然中间遇到过很多困难,后来还举家迁到了国外,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家是苏杭一带远近闻名的世家,不止生意做的好,还是御宅屋。我姥姥的父亲就是一个书法家,还会拉二胡,拉得特别好。乐器啊,有时候就是种意境,有的人练个几十年也没有那种味道。不在那个环境里长大,是骨子里是没有这种意蕴和领悟的。”
嘉言说:“你姥姥也会吗?”
他点点头,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就是她教我的呀。”
还真是现学现卖,怪不得四年前要拿那首曲子来讽刺兰芷慧和贺远。长辈的事情,她不好说什么,不过,她觉得他没有做错。
不过,这和贺东尧无关。贺东尧是个热血正直的好青年,他们应该是可以继续做兄弟的。但是,有些事情中间隔了点什么,那么一辈子就都隔着点什么。
那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嘉言说:“怎么和你姥爷认识的?”
俞庭君说:“国外,我姥爷那时去乌克兰维和,她在那边做义工,就那么认识了,后来,执意和家里告别,跟着我姥爷回了北京。”
“那……那后来呢?”
俞庭君停顿了一下,才说:“刚开始很好,还生了四个呢,我母亲、我二伯、三姨和四姨。不过后来,他们就开始吵架了,意见有分歧,脾气都很不好,都太骄傲、太固执。再后来,因为我姥爷的疏忽,我小姥爷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我姥姥知道了,和他闹翻了,一气之下就去了台湾。”
“……不能再好了?”
“时间太久了。其实他们都不恨了,但是,那些过去的空白的是没有办法弥补的。他们彼此都是很在乎彼此的,不过没办法,谁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