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公馆怎么了?就是到了茂城老家去,你也得认我这个外祖母!”段氏也矜持不得了,心中虽是没有底气,却仍是高声的叫着。
瞿世峥拿起桌上的纸递过去,道:“希望外祖母以后能够安分守己,不要逾越。”
他的话听上去虽是客气,里头却自有一股气势在,教人不能小觑。
段氏看完以后一双手竟然在颤抖,欲说这是假的,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段骐是一个怎样的人。
“外祖母当家多年,庆儿以下犯上这样的事,定然知道该如何处置,世峥也就不插手了。”
知闲抬眼看着段氏离开的背影,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颓然,先前的盛气凌人和高高在上仿若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似的,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那张纸上写的什么,竟是叫先前嚣张的段氏闷着声出去了?
他见她一张被酒色晕染红的小脸上写着好奇,便给她解了:“那是外公亲笔写的休书,私章也已经盖了。”
休书?
知闲心中一惊,方才衍之出去,她以为不过是去拿药,却不曾想事情竟是闹到了段骐眼前去。
“外公夹在两头,会不会很难做?你去告状,他就做了这般厉害的事情出来,衍之,你倒是很得外公宠爱。”
如今两个人已是夫妻,她也就娇笑着拿他打趣。
他一笑:“外公跟外祖母的感情本就不深,何况家宅内事,他向来不过问,与其说是我很得宠爱,倒不如说夫人你更得他老人家的欢心。”
瞿世峥这话是不假的,段骐跟段氏虽为夫妻,打过的照会却是极少,前院后宅,泾渭分明,他在位的时候,绝不纵着家中人借用他的名号,这么些年来,瞿世峥算得上是唯一一个被他放到军营里头去的家里人。
这样的性子,段氏见他一面倒比外人还难。
好不容易等段骐从政坛上退下来,他又求个精修,每天除了下棋便是吃斋念佛,都不往后院去一趟的。
可是这封休书,却是瞿世峥要来的。
正是因为自己的本意并非是为了让外公休了段氏,外公才连权衡都没有直接下笔写成了。
就算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他也是不能把段氏赶出去的,段氏在瞿公馆作威作福的事情,下头已经汇报过几次了,甚至有一次连林逸国都隐晦的提了出来。
一件件左右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麻烦事,他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可是,伤及知闲,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他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一不做二不休的来了个釜底抽薪,有休书压着,段氏必然会安分下来。
这些他自是不会告诉知闲。
“阅兵那年你离开北平,他还时常的把你挂在嘴边,说你如何聪明灵秀。”
两个人正左手牵左手,右手牵右手的坐在床上,知闲听了这话,不禁笑道:“哦,所以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存了心想要见一见我,好看看这个晏小姐究竟是不是名实相符的。”
“衍之,你等一下。”
未及他答话,知闲却是松开了他的手,往床头处挪了挪,片刻便掏出了一个红色的荷包,那荷包绣了一对栩栩如生的戏水鸳鸯,精致的很。
她指挥着瞿世峥拿来了剪刀,抬手解了盘发,然后剪了一缕下来,笑眯眯的唤他低头。
瞿世峥虽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然而她那柔顺眉眼间散发着的甜蜜气息却是轻易的就让他自发的低下了头。
知闲两只手上分别是两个人的一缕发,她低头专注的打着结,脑后的发轻轻的散了开来,垂在她的耳侧,丝丝缕缕,美的令人窒息。
灯光之下,他眼含笑意,专注的看着她安静的纤指轻动,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说:“衍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瞿世峥从她手上接过那装了两个人发丝的荷包,一双眼中如盛了夕光下的微漾柔波。
知闲眸中清亮的细碎光芒缀在这汪湖水中,微微一笑。
这一刻,两个人忽而感到了心上的一阵颤栗。
带着一丝紧张,知闲慢慢的闭上了眼,几乎是同时,他把她揽进了怀中,光洁如玉的额头,如视珍宝般,慢慢的吻了下去。
他俊逸的脸就那么真实的在她的眼前,她略带娇羞的眉眼已有迷蒙。像冰雪初融溪水徜徉而去,像春风带蜜轻拂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