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发泄一番,程宗扬笑眯眯道:“阮女侠既然知道我是客卿,想必也知道我还是宝钞局主事吧?”
阮香琳嘲讽地说道:“一介商贾而已。便是你有钱能买下王公伯侯的爵位,还不是要抄家便抄家?”
“喂,魏篝侯那是作孽太多,拿了官府的钱放高利贷才被抄家的好不好?”
双方唇枪舌剑,谁都没能说服谁,阮香琳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师师回来,最终含怒离去。
李师师等母亲走后才出来,歉然道:“我娘性子急燥,有些话说得重了些,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程宗扬却道:“糖葫芦呢?你都不给我留一个啊!”
李师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剩了一半,都给你好了。”
“这还差不多。”
程宗扬拿起糖葫芦,咬了一颗。
李师师道:“我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贾师宪要被治罪,因为听说你是走贾太师的门路买的官,才来要我回家。”
程宗扬终于明白,难怪阮香琳看不上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有权力才是实实在在的,无权无势或者失去后台的商人,不过是鱼肉而已。看来贾师宪倒台,对自己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深远得多。
“令堂消息够灵通的。”
“镖局消息原本就比外面快些。何况城中都已经传遍了。”
程宗扬摇着糖葫芦道:“她老人家可猜错了,我走的不是贾太师的门路。”
“别人会信吗?”
李师师道:“你连悦生堂的镇堂之书都能讨来,难道还没关系?”
程宗扬顿时来了兴趣,“你看了吗?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李师师啐了一口。
程宗扬笑道:“你放心,老贾要倒台,我顶多倒点儿小霉,大事不会有。”
第八章
贾师宪还没有倒台,已经黑云压城,各路英雄都磨刀霍霍地准备宰自己这只肥羊。程宗扬头一次意识到,贾师宪如果失势,给自己带来的麻烦,恐怕比江州被宋军攻下还大。
虽然在李师师面前拍着胸脯说得口响,程宗扬心里其实也是没底,一整天都忧心忡忡,生怕贾师宪那边刚被下诏问罪,自己这边就迎来各路前来抄家的官府好汉,把盘江程氏按倒剪毛、剥皮、再大卸八块。因此童贯带来的消息,让他感觉自己就像在作梦一样。
“老贾没事了!”
江州之战是贾师宪一手挑起,如今酿成大败,如果追究责任,贾师宪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宋主先赐死翁应龙,接着召回滕甫,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贾师宪这一次在劫难逃,然而事件的发展却出乎每个人的意料。
就在昨天程宗扬与高俅在橡树瓦尽情看球的时候,贾师宪奏请入宫,单独奏对了一个时辰。第二天中午,宫中传出的消息便急转直下:夏用和身为主将,指挥无方,勒令于军中戴罪立功。
捧日军右厢都指挥使石元孙临阵逃脱,夺职下狱,付有司问罪。
筠州常平仓连番失火,滕甫身为知州,缺乏管束,以失察去职。
王禹玉年老多病,上书请郡外放,钦命判知筠州……
接着是朝中的人事变动,户部、刑部、工部尚书同时致仕,由各部侍郎处置部务。随着王禹玉出外,枢密院也彻底成了空架子。这一连串的诏书令人眼花缭乱,等众人清醒过来,王禹玉一党已经在贾师宪雷霆万钧的反击下被连根拔起。
原本就大权在握的贾太师,在朝中再无对手。
“这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叫道:“老贾篡位了?”
秦桧道:“其中定有隐情。童公公,不知宫中这几日可有何异动?”
程宗扬在城中的宅子是鹏翼社暗中经营的私产,因为报备吏部时填写的就是这处地址,因此孙天羽的皇城司与童贯的大内传递消息时,都在此处。童贯一大早扮成小厮,送来宫中最新消息,见程宗扬如此惊愕,不禁颇有几分自得。
“异动倒称不上。”
童贯压低声音道:“只不过贾太师与陛下对晤之前,先去见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
“是陛下的祖母。当年待贾妃是极好的。”
童贯道:“也不知道贾太师说了些什么,太皇太后便把陛下叫去着实教训了一通,陛下一向孝顺,不得已才把王宰相贬出朝廷。”
程宗扬恍然道:“原来如此。”
贾妃是贾师宪的姊姊,先主的妃子。论起来贾师宪也算是太皇太后的子甥一辈,能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上话并不奇怪。
秦桧却皱眉道:“贾师宪是用何言辞打动太皇太后的?”
这倒是个问题。若论亲近,一个是亲生孙子,如今的大宋之主。一个是已故子妃的异母弟弟,亲疏天差地远。除非贾师宪有足够的理由,否则根本不可能说动太皇太后。
童贯为难地说道:“这个……小的着实不知。”
这种机密的对谈,世间除了贾师宪、太皇太后和宋主本人,恐怕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秦桧这一问只是点出其中的关键,并没有指望他能答出来。
秦桧不再言语,拿过高俅、童贯、孙天羽等人从不同渠道送来的各种消息,仔细翻阅。
高俅的情报是程宗扬亲自拿来的,内容侧重军事,钜细无遗。但时间在贾师宪入宫之前,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内容。
从宫中传来的最新消息分析,江州之败的处置结果明显是拿石元孙当了替罪羊。对夏用和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