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几个小伙子也只是按规定办事,”他接过了那个纸包,“遗体外运是要办手续的。”
遗体外运?俞渊吃了一惊,原来昨天舅舅说要把她带走竟然是真的吗!
“抱歉,是我失态了。”
“这么突然的事情,换了谁都难以接受。”那个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又红起来,“我们不会怪你的,我们理解你的心情,非常理解。”
灵堂外的哀乐悠悠地回响着,香炉里灰烬燃烧的气味徘徊在这片悲伤的空气里。去看望了那两个殡仪馆工作的年轻人以后,舅舅才和她一起回到停车场。
她想到工作人员看舅舅的眼神,好像直到现在还对他的所作所为心有余悸。她转头问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舅舅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我想知道。”她伸手过去勾起他的小指,慢慢地靠近他,“你告诉我吧。”
他抽回了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后夹在指间,“我送你回学校。”
“舅舅...”她无措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驾驶座旁边的车窗降下了一条狭长的缝隙,烟雾被随着流动的空气飘出车外。
行道树的浓荫下漏出星星点点的光斑,慢慢地晃花了她的眼睛。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舅舅!”她轻轻地摇着他的手臂,“你是不是看见卫楷和我...”
“你松手。”他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和她玩闹。车里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她还保持着倚向他的姿势,整个人僵硬着,显得狼狈而可笑。
“舅舅,你不高兴的话,我不去医院,”她有些慌了,“就像你昨晚说的,我也保证不和他...”
“我没有不高兴。”
前方的货车尾部扬起大片的灰尘,舅舅掐灭了烟头,合上车窗。他始终没什么表情,打着转向灯向左绕过那辆货车。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害怕地攥紧了他的衣袖,“你到底怎么了?”
周围安静得可怕,她连自己仓惶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车子拐上了和来时完全相反的方向,朝着通往她学校的快速路驶去。
“舅舅,你后悔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他冗长而压抑的沉默。她手腕上的机械表秒针嘀嗒嘀嗒地走动着,一圈又一圈的绝望牢牢地包围了她。
“你后悔了,你后悔了!”泪水放肆地涌上眼眶,她大喊起来,“你后悔了是不是!”
密闭车厢里她的尖叫声显得尤为刺耳,他微微蹙起了眉心。
“你害怕了!是不是?你想反悔了,是不是?”她疯了似的拉扯着他的胳膊,“你这个懦夫!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俞渊,”他终于说话了,“你松手,我在开车。”
“那又怎样?”她的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大不了一起死啊。”
他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把她甩回了副驾驶座上。
“一起死不好吗?我们一起死掉然后一起投胎,那个时候我不是你的外甥女了,你就会和我在一起的,对吧?”
舅舅像是听到了什么污言秽语似的,紧紧皱着眉头。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的车道,根本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你是喜欢我的,我感觉到了,我知道我和卫楷在一起你不高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他讲话了。”
“俞渊,”车外艳阳高照,他抬手翻下了驾驶座上方遮光板,“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啊,舅舅。我们像昨晚那样好不好?只要你别不理我,你想怎么样都好。”她解开了安全带,趴到他腿上,“你亲亲我吧,像昨晚我亲你那样。就当哄我一下,亲完我就乖乖地听你的话,好不好?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用右手把她的身子扶正,“别胡闹。”
“我没胡闹!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又这样对我!昨天晚上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昨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作为你的长辈,确实做得不合适。”副驾驶座未系安全带的警告声滴滴地响起,他看了她一眼,“把安全带扣上,我送你回学校。”
窗外的柏油马路都快要被太阳晒得融化了,透过朦胧的泪眼,她仿佛看见公路在蒸腾出大片的热浪。
她又转头看她的舅舅,看让那个她死心塌地喜欢着的男人。她从来没有发现他侧脸的线条竟是那样冷峻,像他的人一样薄凉无情。
“舅舅,”她虚弱地笑了,“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
说着,她伸手去开车门。
“俞渊!!”车速近八十码,他迅速踩下刹车,俯过身子拉她。
右侧是成片的河滩和田野,她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几乎就要踩到地上的时候,被他狠狠地拽了回去。黑色suv像失控的野兽般冲出车道,碾过细窄的排水沟,咚地一声撞到了河床沿岸的枫杨树上。
那棵十几米的巨大乔木顿时被冲击地摇晃起来,树叶和果穗窸窸窣窣地落满了挡风玻璃。
“啪!”她还没来得及从惊吓中缓过神,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眼前发黑。
舅舅下手丝毫没有留情,这个巴掌打得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她晃了晃身子,终于还是失去平衡地跌到了车门外面。
耳光
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