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我轻轻地问了一句。
“嗯?”狱寺哼了一声,声音软软的无力得不行,“我为什么偏偏和你这个棒球笨蛋一个房间啊。”
我感到自己笑了,答道:“我也不知道。”
狱寺没有再理会,但是能听见他沙沙地拽着被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哑着嗓子问道:“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吧。”我盯着空无一物的黑洞洞的天花板,“你一直醒着吗?”
“用不着你来关心我。”我听见他“啧”了一下,然后是头发摩擦枕头的声音,转过头去,看见他的后脑勺正对着我。他的伤在胸口,翻身应该不太容易吧?所以只能把头转来转去,一直避免看到我。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我继续问。
“都说了用不着你来关心我!”狱寺的语调里添了几分恼火,“管你自己的……”
“生日快乐。”我打断他,听见他立刻没了声音,“生日快乐,狱寺。”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吹过窗帘,时不时地有几丝月光洒进房间里。两人静静地躺着,谁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仍旧眼皮越来越沉重地盯着天花板的时候,四个音节传了过来。很轻的声音,甚至都会被掩盖在窗帘的飘动中。
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听见狱寺说这四个音节。
“……谢谢。”
☆、狱寺视
出院的时候,山本执意要和我一起回去,因为和我顺路我无法不和他一起走,只好勉强答应了。他尾随我上了楼梯,看着我转动钥匙推开门,比我先一步窜进了客厅,我伸手去拽他却没抓住。听脚步声他应该是进了我的卧室,我把门摔上就冲了过去,却和走出来的这家伙撞了个满怀。我推开他,想要进去看看他干了什么,不料被他堵在门口死活不让我进去。
“干什么?”山本比我高,站在哪里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抓住他撑着门框的胳膊向边上推,一边挣扎着往前迈,“让我进去!”
“等一下,狱寺!”他刚说我就冲着他的小腿胫骨狠狠一踹,痛得他弯下腰去,我趁着机会进了卧室,却立刻明白了山本不让我进去的理由。
床的位置变了,衣柜的位置也变了,最主要的是靠窗的地方……
立着一架三角钢琴。
“……钢琴?”我相信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帽,但是我的脸部肌肉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完全僵在了那里。不只是脸部肌肉,身上的肌肉也突然冻结了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山本单脚跳着,倒吸着凉气到了我身后,因为疼痛的缘故声音有些颤:“这是生日礼物哦。我和夏马尔医生说了之后,在暑假期间选好的,这几天事情比较多,现在才能给你……”
“为什么?”我看着前面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的黑色钢琴,缓缓问道。
“嗯?”山本显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我是问,为什么要给我买一架钢琴?我明明跟你说过我再也不会弹钢琴了!”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大了,是因为惊讶?还是生气?还是……
高兴?
“那是骗人的。”山本笑了,拍了拍我的肩。
“什么是骗人的?”我转过头去,逼视着他,不,应该是因为心虚而怒视着他。
“你说你不喜欢弹钢琴的事啊。”山本脸上是他一贯的白痴表情,但很快那种表情就褪去了,变成了少见的非常认真的样子,“要知道我很擅长识破谎言,而且狱寺你不是很擅长撒谎。”
从窗户照进的阳光下,他微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神里透着难得的犀利,他就站在我身后,我回头两人的脸就离得很近了,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的每一根睫毛都看得异常清楚。而这样的山本,感觉和平常的山本有些不一样,是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我自己都琢磨不透。
“狱寺你弹一首试试。”我恍恍忽忽地被山本推了过去,坐了下来,琴盖被翻开,山本用力把顶盖举起撑住,朝我笑了一下,面容在光线里是模糊的。
我低下头看着琴键,抬手按了下去。理性的黑白分明和琴身内的回音结合在一起,这种复杂却同时一目了然的乐器得到人们的青睐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深呼吸了一下,手指流动起来,大脑完全是在潜意识中命令着手指抬起和落下,我弹了一小会儿才想起这是李斯特《爱之梦》里的第三首,大调。
钢琴是fazioli的,这样的型号大概需要八万欧元左右,山本这家伙不可能买得起,应该只是他和夏马尔说了之后那个大叔去买的吧,那家伙深不可测,不管是从财力还是能力上。
不过选得还不赖,琴声清澈,尤其是低音部分使和弦的回声异常的悠扬,弹起来和听起来都非常的舒服。我不时地抬头瞥一眼山本,他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后来看见了就对我咧嘴笑了一下。我小指一滑了从b不小心按到了边上的a,“啧”了一声我就收手不弹了,站起来把琴盖合上。
山本见状把顶盖也盖起来,站在原地没有动,手轻轻放在了钢琴上,转过头来傻笑了一下:“琴怎么样?”
“还成吧。”我停了一下,想了想后答道,然后就出了卧室。
在客厅点上一根烟,我狠狠吸了一口,这几天都没有抽烟,全身都开始难受。山本没有出来,我也没有叫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在九月九号那天的那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