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呢。”陆树德冷笑道:“渊哥你之前在我家隔壁巷子里租凭或买下好些民居,以供护卫、护卫家眷居住,现在也被占了。”
食园门口两个颤颤巍巍的老头拄着拐杖,两眼无神却不肯让开路,十几个族人或前或后,口口声声要让杭州府的父母官来做主,他们是不怕事情闹大的。
“这位是新科进士钱展才吧?”一个中年人含笑踱过来,“在下绍兴钱……”
话还没说完,钱渊就不耐烦的打断,“绍兴钱,记得八山公就是绍兴钱。”
中年人脸色一变,“八山公是在下族兄。”
“那是八山公令你夺我家业?”钱渊哼了声,“如若是,我今日就打到绍兴山阴去,如若不是,就免开尊口!”
所谓的八山公就是和徐渭、诸大绶、沈炼一起名列越中十子的钱楩,此人当年是浙江乡试解元,二甲进士出身,徐渭去年重病卧床,钱楩就陪在身侧,和钱渊相谈甚欢。
中年人苦笑道:“毕竟都是东南钱氏,同气连枝……”
“同气连枝?”钱渊有点不耐烦了,转头吩咐杨文几句,回头道:“那当年我祖父被扫地出门,东南钱氏何在,我父兄横遭不测,灵堂上族人不敬,东南钱氏何在?”
陆树德在边上插嘴道:“虽说东南钱氏同气连枝,但也没有绍兴钱干预华亭钱的道理。”
“华亭钱氏,华亭钱氏……”钱渊冷笑道:“曾祖鹤滩公名扬天下,祖父、先父、叔父都非凡品,只可惜除了这一脉,华亭钱氏尽皆庸碌之辈。”
就在食园门口,钱渊缓缓开口道:“今日起,钱铮、钱渊以鹤滩公为祖,移居松江青浦,开创别枝,堂号青浦。”
这下子,食园内外的华亭钱氏族人先是一愣,随后大呼鼓噪,纷纷出口指责。
一旁的绍兴钱的中年人目瞪口呆,族人开创别枝,大族中并不罕见,当年隋唐时期的五姓七家就是如此,但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要脱族另起山头,实在是闻所未闻。
其实并不是临时起意,这个念头早就出现在钱渊的脑海中了,在京城也和叔父钱铮商量过……刚开始还不肯,但在钱渊细细描述父兄灵堂前,族人的无礼后,钱铮终于点头了,当然,钱渊也为此付出了代价,第二个儿子会过继给钱铮。
闹哄哄间,一匹快马在食园门口停下,杨文一跃而下,冲着钱渊点点头。
钱渊懒得理会那些还在嚷嚷的族人,径直走向轿子,旅途疲惫,趁早歇息才是正经的。
“解决了?”小七倒是无所谓,只是隔着窗帘,声音有点怪异。
“换个地方住下来再说,反正食园里大部分好东西都送上京了,母亲似乎早就打定主意要迁居台州。”钱渊笑着如此说,以前留在食园的红木家具和很多名人字画、古玩都已经送上京。
听里面声音不对头,钱渊忍不住问:“在做甚?”
小七微微拉开一丝窗帘,笑着举起一个大大的水蜜桃晃了晃,嘴角还带着果汁呢。
钱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来,狠狠咬了口,“不错,水头挺足的,就是不太甜啊。”
“都是原生态,哪里会多甜。”
“这倒是。”钱渊挥挥手,几口吃掉桃子,翻身上马,一行人径直往西而去。
闹哄哄的食园门口登时安静下来,钱氏族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候,唯一留下来的杨文坐在马上,将手中的文书一展,“此处宅子已卖给他人,这是契书,都看清楚了。”
绍兴钱的中年人探头看了眼,登时脸色大变,转头就走,他看的清清楚楚,买下这栋宅子的是如今的浙直总督胡宗宪。
钱渊帮了胡宗宪多少忙,不说浙直总督,光是去年千里奔袭的倭寇就赚了大笔的人情,这等小事,胡宗宪自然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