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他们都不再是青涩的少年。曾经的记忆被尘封,被搁置与安静的角落,可以遗忘,却不能丢弃。
艾默看着窗外的人群,车流,灰白刺眼的天空,心被这个城市熟悉的一切填满。十五年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家”门口冷清的大街,各色人种淡漠的脸。
不自觉间,她已经把异乡的那间公寓当成了自己的家。她的生活在那里每一日不停的重复,习惯了的地方,就自然有了归属感。更重要的,那是她和严雨小心呵护的藏身之处。身在异乡的日子里,他们互相扶持着经历各式风浪,在西人的社会里厮杀打拼。躲在那间陋室互相舔伤口,脆弱的时候与对方抱头痛哭。
终于他们出人头地,严雨被公司派遣到亚洲区的总部,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她并不觉得他们真的像严雨手下的同事认为的那样,整日过着奢华无比的生活。可能手头比平常工薪阶层的家庭略微宽裕,吃喝用度却没有什么不同。她和严雨都无心去解释,随便他们胡乱猜测。日子是自己的,自己过着舒心快乐就好,不需要别人揣度,也无需攀比。
此时,艾默和严雨的一家人挤在她姐姐严婷的红色帕萨特里,为了寻找一个叫做“红玉米”的名不见经传的小饭店在机场人员生活区里打转。
严婷开着车载电话,依据她老公的指点转过路途的街角,可是依然没有看到印象里熟悉的门脸,轻咬着下唇,左顾右看,不知要去向哪里。
艾默身边的男子倾身向前,好心提醒,“姐,咱们刚才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啊。”
“我知道啊,知道啊。”纤细的小手拍打着方向盘,“可是你哥说从那个转盘向右嘛。可右边就这一条路,咱们一直沿着开,谁都没看见啊。上次和王欢他们来是晚上,而且是你哥开车,我也没记路。”
“姐,就你,记路也是一样,没指望。你在路边停下,我去问问。”
严雨下了车,和坐在路边长椅上的几个人攀谈。艾默看到那个老人和旁边的年轻人同时抬手指向不同的方向。严雨眉头皱起,这样的表情让他有种装模作样的严肃,艾默不禁嘴角微弯。
严雨有张娃娃脸,走在路上经常被认成学生。能做到如今亚洲区总裁的位子,非常不易。在这个世界五百强的零售公司,他从最底层的销售做起,以不可能的速度快速提升,是每个店长和区经理拿来鼓励下属的榜样。他在人前风光无限,只有艾默知道他在私底下有多努力。他的外形太嫩,刚做经理的时候,很多下属员工都不服气。只是每一个敢于去挑战他权威的人,都会一脸佩服的回来。天赋是一个方面,不停的完善自己,提前想到各种可能,并选好对策,无数次的假设与推断,让他在关键时刻总能果断采取行动。无论大到决策,还是小到每个经营的细节,甚至对待每个刁难客户的处理,他都做到无可挑剔。
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而严雨背后的女人艾默,却更是独特。她很聪明,但是却不用功。对待什么都冷淡的出奇。无论是上学时拿到奖学金和竞赛的名誉,或者本科毕业时拿到的荣誉双学位,甚至博士研究生答辩的时候,她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给严雨的唯一推动力只有一句话,“我想在四十岁的时候退休。”
没有哪个女人像她一样,执著的要做第三类人,念着几乎全是男人的工程科系,一路钻进麻省理工的人工智能实验室。而实验室里也没有哪个女人像她一样,周末在商场的化妆品专柜和专柜小姐聊天,然后转眼出现在游戏厅里,近似疯狂的敲打爵士鼓。
每个带过她的导师和老板都说,她很有潜力,如果她愿意,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而她却依然玩物丧志的穿着高跟鞋在跳舞机上挥洒汗水也不想在休息时间去翻看一下专业杂志。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生活,她貌似固执,任,却又淡漠,决绝。她个冷艳的外表吸引了很多男人在她身边周旋,最后却都知难而退,只有严雨,包容宠爱着她的莫名其妙,甚至,崇敬着她的才华。他看她写的每一篇论文,也读她写的每一部小说。他听她唱的每一首歌,吃她做的每一道菜。只要是她的,他都欣赏。也许这就是爱?
艾默收回视线,整理着自己的裙子。一只手从左边伸过来,抓住她的,亲密的拍了拍,“默,饿了吧。”
艾默脸上挂上一个温和得体的微笑,转过头去,看着严雨的母亲,摇摇头,“没有,妈。”
坐在副驾驶上严雨的父亲转过身,对着严婷说,“这里这么多餐馆,不一定非要去那一家。找不到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