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箭,一千两百码外。
“无耻”
发出声音的不是被射的人,而是两边的观客;雪盗不用提,喝骂之声惊天动地,便是坡上也有不少人叫出来,随后意识到自己站错了立场,闭嘴犹自连连摇头。
精瘦汉子伸出的手指尚未收回,脸上轻蔑仍未消散,弓未动箭未出,箭矢已临头。
骂人不着急,也来不及;精瘦汉子神情骤变,本能地举弓探手,左腋一抹。
晃动的感觉,如风。
“耻”字落音,箭芒已出,连珠三发。
空中一朵四射的花。
箭与箭的对撞,绽放的不是光华,而是一颗颗碎散的铁粒。疤脸的弓是好弓,精瘦汉子何尝不是;他是专业弓手,与疤脸相比力量或有不及,准与速却超出太多,那张强弓更是精心打造,还附有仙法。
以事实而论,精瘦汉子射术比十三郎好太多了,不谈精准,便是拾弓的角度、取箭轨迹都经过千万次锤炼,精确到毫厘计。
移地相处,十三郎别说像他这样以箭破箭,能否来得及发射都不一定;话说回来,他没必要用那种办法,只管反击无需在乎对手怎么样。精瘦汉子所不知道的是,对手既然犯规在先,他大可移动身体尝试规避后反击,在不动用神念锁定的前提下,十三郎的射术恐很难跟上其变,反会得到更多机会。
可惜他不敢,以往的战斗让精神汉子明白,弓手比斗比的就是快与准,一旦开始落在下风,想搬回来千难万难。加之十三郎给他的印象颇深。箭与箭指尖的衔接很是凌厉,且本就抢了先机,哪能随便退让。
他要抢攻,以快打快,以准破快。以凶狠对凶狠,化解对方的无耻。
箭芒呼啸,第一支箭矢尚未完全消散,第二支、第三支又将抵达面门。与之对应,精瘦汉子连珠三发,铁矢仿佛被某种莫名之力吸引一样迎面飞扑。箭箭接交。
三朵铁花接连绽放,已有飞溅出的铁粒扎破瘦汉的脸,丝丝鲜血顺着面孔流下来,其惨其恨恰如他的眼神,放声怒啸。
“箭!”
人生五指,两指挟箭而发。一次最多可连珠四射。哲射之比的时候没有人这么干,因拇指不便,很难把最后一支搭准。以十三郎为例,之前阻击时一次四发,此时也不能不改换方式,仅取其三。
但他毕竟抢到先手,攻击发动的时候。精瘦汉子无论心理还是姿态都不在最佳,难免落入被动。三箭过后又是三箭,比之前更快,也更近。
十三郎的箭术虽然一般,前进的速度却突然间暴增,如一股疾风呼啸而过,仿佛一支箭。
一支不断发箭的箭。
速度力量叠加在箭矢上,比之前更快!
精瘦汉子心里的委屈愤懑无法描绘,也无人倾听,通通化作一声怒吼。
“箭!”
喊箭便是箭。那张强弓的弓弦骤然一亮,凭空射出一支箭矢!
一支光箭。
“无耻!”
这次开骂的不是雪盗,坡上亲卫群情激奋,一个个扯着喉咙大喊大叫,几名按不住性子的亲卫跳出战壕。恨不得冲过去砍他一刀。
仙法!那是仙法!
虽只有一道,但其本质已显,精瘦汉子的弓是魔器,且不是凡品!
这是作弊!裸地作弊!
群情愤愤,一场本该壮阔激烈惹人怀念的哲射大比变成如此模样,让人说什么才好。
愤怒过后,人们心里同时泛出忧虑,先生该怎么办?
强弓再强也是凡物,怎与仙法相比?假如先生死在这场不公平的比斗中,后面怎么办?
不得不说人心真的很奇怪,比斗开始的时候,很少有人想到十三郎落败怎么办。按照道理讲,他本可大大方方拒绝这场比试,算不得丢人。
不是吗?懂箭的人个个都看得出,先生并不像对方那样专精此道;人家是文人,是教书先生,有把子力气那也是天生,凭什么和你这么玩?
没拒绝,就意味着接受规则,意味着要按照哲射比试的章程进行。可谁又能想到,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有着一副与其面容完全不相配的狡诈心肠,竟当着千百人的面耍诈!
没等亲卫从羞耻的感觉中醒过神,对方居然还了一手,居然也耍诈?
“无耻!”
“不要脸!”
“他没资格成为哲射!”
喝骂之声此起彼伏,连雪盗都不例外。至于作弊谁先谁后,精瘦汉子是否有理没有人再计较。事实摆在眼前,十三郎可以不懂规矩,精瘦汉子不行;他是射手,矢志成为哲射乃至神级哲射的射手,怎么能这么干?
“荣耀啊!荣耀何在!”不少人顿足捶胸愤怒声讨,为十三郎感到不值。
仙法之下,精神汉子便是不能将对手击杀,也一定能搬回局势;公平比斗,没有人认为先生会赢。
一句话,死定了。
荣耀值几个钱?那不是十三郎所考虑的问题,不屑于去想。
不能动用法力,他的速度也不会慢;三箭射出,十三郎已踏入千米范围,再发三箭。
箭如飞蝗,距离对手仅五十米处与那缕明光相遇,仿佛水珠滴落进大海。
消失了。
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箭矢到底是箭矢,无法与加持在那张魔器上的仙法比拟;锐利的箭锋射进光团,如春雪遇到骄阳,寒冰被烈火烘烤一样,融化成铁水直至虚无。
一支,两支。光团也变得黯淡;第三支箭矢成功穿透重围,只余下半截光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