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画偏着头,那对转动的黑眼珠子像是催促正确答案。宁书只得摇头,道:“先前那年轻妇人我也不认得。”
“秦先生长子上个月刚娶进门的新妇。”大娘宁琴轻轻提点了一下几位妹妹。宁书默默将“秦先生”这三个字记下,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新妇总是瞅着自己。原本宁书还以为她同其他妇人一般打量着她们姐妹几个。可是她慢慢觉察到不对劲了,这目光明明是给自己的,完全没有瞅其他几个姐妹一眼。
“哪个秦先生?”嫡女和庶女所要招待的客人自然是不大一样的,宁棋假装了半日的嫡女,费心应付各种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此时刚刚松了口气,也将目光投到刚刚那位新妇的身上。那是个年轻貌美的新妇,并且从头顶就冒着“算计”这两个字。
“是祖父极看中的一位门生。”宁琴刚刚说完,又一波珠光宝气的夫人们笑着走来。四姐妹便住了口,谈论起今年的春天来得真晚,往年已经开花了的桃林仍旧一片萧条,反倒是腊梅仍旧绽放着。
杏月挑起帘子走到宁琴身边给她传话午宴马上就要开了,宁琴立刻张罗起来,招待着诸位夫人小姐们入座。作为长房嫡长女,这些事自然由宁琴来做。真正的上客可都是由大房夫人卢氏和二房夫人宋氏来招待,宁府尚无长孙媳,所以招待其他年轻的妇人和各府的千金,以及地位低了一等的夫人们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宁琴身上。而宁琴也做得也得心应手,挑不出一丁点的差错来。
宁书看了下日头,已经快到未时,这午宴却是迟了。不知道是为了等哪位金贵人物。
闲聊的时候还分开,等到午宴的时候却在另一处花厅了。前院的男人们先不说,就说这后宅的午宴就摆了十二张上好的紫檀圆桌。这还是宁老夫人不喜热闹将请柬名单缩了又缩的结果。
近百名十三四岁的清秀小丫鬟鱼贯而入,她们统一身着藕色窄袖对襟短褙子,里套茶白褶裥裙,对襟、袖口以及裙摆都绣着象征长寿的仙桃。她们自觉走到诸位夫人小姐们身边引导她们入座,而后立于身后伺候着。
一些夫人们目光闪动,不自觉地就缩了缩脖子。这些小丫鬟们穿的衣服料子都是上品,甚至不比自己衣裳的料子差,又是个个懂规矩,不出一点差错的。
这阵势不愧是宁府。
刚坐下一会儿,诸位夫人小姐们又开始闲聊起来。等着宁老夫人和贵客的到来,这贵客指得当然是祥王妃,还有和王妃。在今日之前大家都是清楚祥王妃与宁老夫人交好,她也暂住宁府,今日必会见到。但是却都没有想到和王妃会到,和王妃来的时候着实惊了众人。吃惊过后,一个个又都有了看戏的念头。
后宅永远和前院紧密相连,众人倒是想从今日的情形看看宁府的态度。
宁书的心思却不在这儿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为首的那张桌子。宁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们猜这座位要怎么安排?”
其他夫人小姐们的座序都有小丫鬟们引着怕出了差错,这最金贵的两位贵客要怎么安排座位?若论排行,祥王比和王年长,但是两个王妃之间的差距却是没法比的。祥王妃的家世背景比不过和王妃,而且又是续妃。所以她每次都不愿意别人在她面前提起和王妃,这大概就是一种自卑的心理。
宁棋和宁书都是皱眉思索的样子也都不答话,宁画看看两个姐姐,有些懵懂地转了转眼珠子说:“这个还是要看祖母的意思吧?”
宁琴顿觉没趣。
这三个妹妹,两个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而另外那个小的,表面上看傻乎乎的,但是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都是装傻,只不过装傻的方式不同罢了。她宁琴就不喜欢这套,她随了她父亲的性子,说话直接做事果断,不拖沓,不算计,更不是个任人揉捏的性子。
“两位王妃能来给老身过寿,真是荣幸,许是能再多填阳寿。”宁老夫人从花厅正门走进来,祥王妃和和王妃一左一右走在她两侧,卢氏和宋氏也跟在后面。
“要真是这样,那可一定得年年来祝寿了!”祥王妃笑着接话。
和王妃也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花厅里所有入了座的人都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行礼。和王妃摆了摆手,道:“今日为得是祝寿,这些俗礼都免了吧。”
宁府四个姑娘这才抬头去打量和王妃,她三十出头的年纪,气色很好,瞧着倒像是新妇。如今的年岁已是如此惊艳,想必未嫁之时更是明艳动人。祥王妃也是娇美妇人,可是和和王妃比起来就黯淡了许多。缺的大概就是那一种气质,一种后天无法练得的气质。
几人一边闲话一边朝着主位走去,众人的眼睛也都盯着。
宁老夫人神情自若地揉了揉眼角,道了声:“嗳,闻着香味儿才觉得肚子空了。”她便离了祥王妃和和王妃的身边,径自在首位坐下。祥王妃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宁老夫人会将这个难题抛出去。自她知道和王妃今日也会来起,她就对今日的座序犯了愁。宁老夫人把上座给了她她会觉得坐的不安稳,给了和王妃她会掉面子。可是如今将难题抛给她,她要怎么处理?
祥王妃嘴角的笑容有点僵,她的声音也有点僵,她对宁老夫人说:“姨妈不这么说我倒不觉得了,您一说,我也觉得肚子空了呢。”她说着就势就要往宁老夫人右侧的座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