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包间外传来一个巨大的声响,仿佛有人把门板撞倒的声音,又像是挂着墙上的某幅壁画脱钩掉在地板上。
“记账!记账!!”流浪巫师举起手中的酒瓶,向门外大声嚷嚷了一句,然后恶狠狠的瞪了沙发的大老鼠一眼:“你打算让我重新装修一遍这家店吗?”
鼠仙人感觉很无辜。
“我刚才没动弹呐。”它睁着溜圆的小眼睛,下意识瞥了一眼从沙发垂落、蜿蜒出包间的尾巴,然后尾椎骨稍稍用了点力气。
粗大的鼠尾如波浪般向房间外涌起。
外面又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
鼠仙人这才抬起头,非常肯定的看了流浪吧主人一眼:“这次的动静是我弄的……刚刚那个,真的不是我!”
流浪巫师半张着嘴,抬手捏着尖顶帽的帽檐,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只大老鼠塞进自己帽子里。
“鼠老头!快走,快走!巨零三刚刚动了一下!”一个声音尖叫着,从房间外传来,由远及近,仿佛一辆拉着响笛冲出隧道的火车,眨眼便撞进狭小的包间里。
一颗赭黄色的‘皮球’跌跌撞撞滚进包间。
鼠仙人与流浪巫师对视了一眼。
“嗖!”
粗大的鼠尾像一条受惊的巨蟒,飞快收缩着。门外又是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声。鼠仙人头顶冒出一片白色的雾气,脸上的褶皱似乎都被这阵白气熨平不少。
“浪费啊,浪费!”流浪巫师心痛的看着那片白雾,痛心疾首:“简直是暴殄天物!!”
然后他瞥见‘赭色皮球’,转头看了鼠仙人一眼,补充道:“肥瑞撞破的结界,也会记在你的账上……这名字真难听。”
他是在说‘肥瑞’这个名字。
然而房间里两位客人似乎都没有搭理酒吧主人的想法。
鼠仙人身形急遽收缩,须臾间便从一人高低变成半尺上下,身下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架雕龙绘凤的沉香辇,飘在半空中。
那‘赭色皮球’也像漏了气似的,哧溜溜从篮球大小,变成了网球大小,同样飘在半空中。
“动了一下?”鼠仙人身子前探,嘴角的胡须微微抖动,显得有些激动。
“左手无名指与尾指的远节指骨动了一下。”肥瑞在半空中蹿来蹿去,就像一颗正在被拍子抽打的网球——仿佛不这样做无法宣泄它内心的激动:“泰瑞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做出来了!毫无疑问!祂动了一下!”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流浪巫师在吧台后小意恭维了一下。
他的话音未落,房间内两位‘鼠客’便化作两道青烟,消失在视线中。流浪巫师微微叹口气,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海妖朗姆灌进嘴里,然后伸手从酒厨最上方拽出一个灰扑扑的瓶子,一个转身,便消失在吧台后。
空气中只留下他喃喃的自言自语声:
“这个时候……上门庆贺是非常合理的选择吧。”
“话说回来,海妖朗姆真的很难喝。”
……
……
落日如轮,洒下一片橘黄。
给高耸的大山涂抹上一层迷人的釉色。
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在此刻成了最好的背景板,能容纳这个世界上最自然、最壮观的颜色,还有余力为其增添几分冷峻的气质。
一个巨人倚靠着大山,斜斜的躺在这片落日的余晖中。
准确说,是一个巨人的骸骨。
光滑的头骨像一座小型滑冰场,镀满落日的颜色。左右两侧肩头各有一根弯曲、尖锐的犄角。只不过左侧的犄角或许因为争斗的缘故,从中间断裂开,露出崎岖如礁石的断面。
巨人空荡荡的胸腔里没有一丝血肉,粗大的肋骨如两排云杉,向灰色的天空张开,露出身下黑黢黢的岩石。
胸腔以下,被浓重的云雾淹没,让人看不清具体模样。
它的右手便淹没在那片云雾中。
但它的左手却探出云雾,超越头颅,一直向上伸去,手掌死死攀住大山顶峰的巨岩。任何第一眼看到这幅场景的人,都能在脑海中补足这样一幅画面——争斗失败的巨人爬过群山,想要以最高的那座山峰作为自己的墓碑,它近乎成功了,它的左手已经攀到了大山的山顶,但也在那一刻,它力竭而死。
时间被定格在这挣扎的一幕上。
浓重的雾气仿佛流水般,从山腰间滑过。雾气里没有一丝声音,一如这座大山,仿佛亘古以来便是这么安静。
“哗啦啦……”
几块落石从大山对面的山腰间滑落,砸进浓重的雾气中,没有溅起一丝声响。
落石滚出的山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座矮小的拱门。
拱门只有米许高低,左右是丰腴的罗马立柱,拱顶上纠缠着橄榄枝与月桂,十几个赤着身子的小天使攀附其中,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
鼠仙人与肥瑞就站在这座拱门出口,静悄悄的观察着那个巨人的骸骨。
巨人光滑的头骨中央,被刻了一行鲜红的大字:
巨零三。
“嘎吱,嘎吱。”
两只老鼠身后的拱门发出艰难的喘息,攀附在橄榄枝与月桂间的小天使们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有一个野蛮人正疯狂的撞着门。
片刻之后,流浪巫师的尖顶帽率先钻出拱门,出现在这片寂静的世界。
然后是他的脑袋、胡须、黑色的长袍,以及袍子下拎着一瓶酒与三个酒杯的枯瘦的手。
“太小了,”流浪巫师身子还没完全钻出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