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贼、狗贼!知不知你贪那百匹帛,乱民冲入我家,老夫惊死,阿妹清白不存!”
一名壮汉一边殴打着坊正,一边涕泪满面的悲哭怒吼。余者众人也都是群情愤慨,振臂呼喊道:“打死他、打死他!还有那贼户黎阳公家,官府不敢杀,乡义敢杀!”
“再招两百甲卒入衙,一定要控制住群情!”
好不容易命令衙役们将冲上来的民众们驱退,王美畅又召来县尉苏约吩咐道,同时擦了一把额头冷汗,西京民情彪悍,他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诸位乡亲深恨乡贼,本衙亦有所感。所以要公审贼子,就是为了将这些乡恶罪迹宣扬于众,以彰显朝廷威令不容触犯!乡情义愤,亦是刑令所覆。罪情大白后,自有国法惩之!”
王美畅再次返回衙堂,先将义愤填膺的听证诸众情绪稍作安抚,然后才继续审问案件。
西京这十几家,盗窃官库乃是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但之所以还要重新审理一番,一则是将如今京内土、客矛盾尖锐的舆情稍作缓解,二则就是为了将这些人家的罪事与西京这一场动乱稍作牵连。
这一番公审的过程,不独将这些人家从蓄谋到实施的整个过程勾勒完整,同时也的确引申出来一些新的罪实。
比如当日朱雀大街上所发生的哄抢,的确是有人暗中将城西的乱民们向城东去引,如此才造成城东几坊接连告急乃至于被攻破。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些人家面对雍王的索取,连自家家财都舍不得而要动念打劫官库。在城中制造混乱的时候,更不会用自家家财吸引乱民,所以靠近朱雀大街的几坊便成了牺牲品。
“狗贼该杀!活剐了他们!”
随着案情逐渐纰漏,整个长安城也彻底沸腾了。原本那些民众们还以为西京这场闹乱仅仅只是客民凶横不法,却没想到城中居然还潜藏着这么多的硕鼠门户!
等到气氛营造到一定程度,雍王幕府也并没有再继续拖延,直接做出了判决:凡涉事诸家,中男以上统统处斩!余者老幼妇女,没为官奴。朱雀大街参与哄抢并当街被擒之众,成丁者俱斩,余者流放朔方。
判决勾定之后,接下来两天的时间里,长安西市砍头从早到晚,足足砍了两天有余,被杀者几近千人,一时间血漫法场,场面血腥至极。
但就算如此,长安群情仍未彻底平复。被杀那十几家是有确凿罪证而施以极刑,但那些没有参与抢劫官库的人家就无罪吗?
明明长安城还有着不弱的守卫力量,结果那些权贵人家仗着自家权势,将本来应该守卫全城的兵丁瓜分用作私家护院,他们难道就无罪吗?
既然刑令难惩,那就乡情来惩!一时间大量余怒未消的长安民众们冲入诸权贵坊居,或是围堵喝骂,或是绕府打砸,以发泄他们的不满。
与此同时,雍王幕府再次颁布一条定乱政令:凡长安在籍之民,往后一年庸调免除,课钱减半。诸营客民,以庸代赈,以役代租,三年租满,方可划土入籍。
虽然宣抚使窦怀让至今下落不明,但砍了西京足足十几家勋贵族人,也总要给朝廷一个阶段性的回复。所以在监斩完毕后,王美畅便携着雍王奏表与幕府选辟名单返回神都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