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剑阁关城之上。新出炉未久的行驾护从清道使,监守神策先锋兵马使,右千牛大将军林深河,一夜之间又多出了所谓的权行在度支转运副使,粮台院大使的头衔。专门监管之剑阁处所截留下来堆积如山的军资粮械,以为调拨讨逆之用。
只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境遇也实在太离奇了;我区区一个出入蛮地贩盐的马帮商人,怎么就混成了朝廷真真意义上的朝廷大员,在此处;经历这些事儿,就像是一切都是触手可破的晨露泡影一般,那所作又是为何呢?。。。”
林深河一时毫不掩饰的叹息道:
“那林郎,你可曾是后悔了么?”
李氏却是难得正声道:
“后悔?,怎么会?我只是、只是。。。。”
林深河突然觉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李大貂裆和圣主的知遇和看重吧!”
李氏却是善解人意的接口道:
“还是漾娘知我。。。”
林深河却是有些无言以对的苦笑了起来:
“妾身亦喜郎君能够坦言相告;感怀知遇,知恩图报乃是人之常性,也是德行之表郎君自然无需介怀。。”
李氏亦是柔声道,然后又变得坚定起来:
“然而世间既有知恩图报的私义,更有令人为之赴汤蹈火、死不旋踵的天下大义所在。。”
“漾娘。。。。”
林深河听到这句话,却是有些张口结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殊不知,当初这位圣主尽情荒嬉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身边尽用奸佞而动辄赏以巨万之际,可知有多少家破人亡奄奄待毙于道途,又有多少人家易子相食于流离道途呢?当初我一个被迫出亡而家人丧尽的孤弱女子,辗转于蜀道虎狼之间苦苦求生之际,这位圣德天子却犹在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女人的表情依旧温柔,倒是语言越发的冷冽起来:
“如今倒是在众叛亲离之下终究是有所醒悟,想做做出一副奋发振作的气象来,这才格外的恩重于下,笼结人心;林郎此番也不过是恰逢其会尔。有所感怀那是人理,但是为之戮力赴死,那就是愚顽迂直了。。”
“却是我糊涂了。。”
林深河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是以,林郎你更当振作有为了。。殊不知,你眼下所做事情岂非是在襄助于这世上万千沉沦、挣扎苦海中人,就此重现太平,得享安乐的大业个中之一。。”
下一刻,女人就十分贴心的抱住他附耳道:
“只是因缘际会之下,让你生受了旧朝的荣华富贵而自觉有愧而已;却不知这偌大的三川之地还有多少人家,依旧沦于朝不保夕的苦厄与困顿呢?区区个人的私义和恩德,难道还大得过这天下万千的福祉与太平么?若是只是想要有所问心无愧,大可以在事后为李大貂裆求请一条活路好了。。”
“多谢娘子想的透彻分明。。”
林深河确实忽然有些惭愧起来,枉费自己度过那么多的义理和主张,在关键时候,却还是不如一个弱女子更能够看得懂真正的利害得失么?但无论如何,如今他作为勤王讨逆军中的粮院副大使,也是这处剑阁雄关的实际掌管人之一,已经部分实现了当初的意图了。
然而他下一刻就见女人有些脸色难看的佝偻下来身子去,径直“饿饿”呕了几声却没有任何东西吐出来;林深河不由有些紧张和关心的问道:
“娘子这是怎么,难道是路途过于劳顿,赶紧下去歇息。。我让人。。”
然而随着这几个干呕的动作女人恍然愣住了;然后突然一下子就有些情绪激动起来,而又神情复杂抓住着他的衣襟不放泣不成声道: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本以为这一世都再也没法为人娘亲了;却不想再遇到林郎之后还能一偿所憾,这定是老天与妾身的福报啊!”
只是,当林深河这番因为突然家门有后的又惊又喜,又变成隐隐担忧的情绪激荡和互诉衷情,并没有能够持续上多久,就再度迎来了来自讨逆中军议事的传召。毕竟,现如今他也是代表这天子身边屈指可数的心腹人等,而万万不能缺席这种场合了。
只是当林深河策马轻从,带着卫小狗等一行明显鸟枪换炮,而人模狗样的全身披挂、武装到牙齿的亲随,来到十多里外剑州的州城普安(今四川剑阁县普安镇)城下;却发现这里又增添了好几支人马的旗号了,却也不觉得怎么意外和惊诧。
如今的勤王讨逆军麾下,除了当初从三江亭附近带出来不满编的神策新军数营,以及来自林深河名下之外数百名商队护卫之外;也就是龙剑军使(守捉使)杨守贞,不,如今应该叫李守贞麾下的三千五百名守捉兵而已。
但相对于盘踞在成都城内,窃据行在发号施令的逆臣、国贼们,还是有些力量单薄了。因此在取得了李守贞的公开支持之后,这处因陋就简的小小临时行在,也毫不犹豫的假以其名义,想着周边各地的驻军派出了相应的使者。
因此,如今得以聚拢在这普安城下共商大计的,已经包括了天威营使杨守立,西山军塞使杨守信,武定军使(阆利防御使)杨守忠,绵州刺史杨守厚等等旗号;其中除了一个合江守捉使邓季良,一个权且凑数的松岭关镇将普高安之外,几乎都是身为杨复恭诸养子身份的一方守臣。
因此,林深河对这一次的城内军议,同样抱有不容乐观的忧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