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捉城的兵卒和家眷们松了一口气,相互之间开始窃窃私语,脑袋里也打起了小算盘,种植收获一斤棉花六钱合算不合算?
他们虽然没有种过棉花这种植物,但有些人是见过的,也可以用其它农作物进行比对。比如说长安常平仓的米价是一斗十五文到二十文左右,一斗米大概在六斤,如果收一斤棉花能得六文,好像算下来比种稻都划算。
“不能这么算,棉花这种跟柳絮一样,是没有分量的,一亩地怕是也产不了多少斤。”
这句话点醒了他们,对啊,只有知道了棉花的平均亩产量,才知道辛苦一年下来是否合算。
李嗣业双手捅进袖子里站在草厅门口,表现出看透一切的神情,等着众人提问。
“李使君,一亩棉花的产量是多少”
李嗣业会心一笑,点头说道:“棉花亩产量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我从龟兹给你们找来一位懂得棉花的波斯行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如何播种的事情也问他。”
“苏赫,出来!”
“苏赫拉布!”李嗣业恼火地问于构”
“来了,来了,”苏赫拖着白袍奔跑过来,抬起手臂气喘吁吁地说道:“刚刚去茅房了。”
李嗣业不计较他的缺席,伸手揽着他的肩膀对军户们说:“这就是种棉花的行家,有什么就问他。”
一名娘子抢先发问”
苏赫的中原官话说得字正腔圆,温和地向众人宣传道:“上等田,一亩可产六百斤左右,中等田一亩可产五百斤左右,下等田一亩可产四百斤左右。今天我来守捉城路过大家开垦的田地看了一下,葱岭的土地肥沃,应该算得上中等田吧。”
兵卒们又开始窃窃私语,如果守捉使用一斤六钱的价格来收购,一亩的收入大概是三千钱,他们每家都开垦了五六亩地,一年下来竟能得一万多钱的收入,足够买一匹成年骆驼了。
“我们种了!李使君,种子在哪儿?”
群众的情绪很是高涨,他们常年驻守葱岭,一年的饷钱算下来都不满五千钱,若能得到这样一笔收入,生活水平不就上来了吗,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想那啥也能那啥。就算埋葬在葱岭这苦寒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在人群中,机械地回答着这些喜气洋洋的兵卒们的问题,他就像一只刚从冬眠中醒来的土拨鼠,对人生的何去何从产生了疑问。
“苏郎,棉花的株距是多少,能种得密一点儿么”
“呃,不会,不,会会,尽量疏一点儿,株距大概是手掌一乍长。”
“苏郎,明天是不是就可以种了?你可要先到我家的地里看看呀。”
一名娘子站在这个身材高大的波斯人身边,用手肘不停地蹭着他的腰。
“可以,啊!不可以!”
他声音陡然增大了几分,像被蝎子蛰到了一般,低下头来表情很凝重地说:“绝对不可以明天种,气温太低,种子不容易发芽,需要等到五月份才行,大家都记住了,五月份才能种!”
李嗣业从草厅里走出来,隔着人群无意间晃了苏赫拉布一眼,心中产生了些许疑虑,这个波斯大胡子精神不振啊,就像刚刚失了魂魄,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他们刚进城时,苏赫虽然看上去心情不好,但不像现在这般魂不守舍,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波斯人的脑回路,他实在是搞不懂。
管他呢,只要他老老实实地给我教,大不了早点放他回去和娘子们团聚。
他再度返回草厅时,扭头看见了在厅口站岗的兵卒,下意识地问道:“领种子了吗?”
兵卒回答:“没有呢。”
李嗣业严肃地问:“为什么不去领,马上就要耕种了。”
“早着呢!苏赫郎说了,四月气温不够,种子不能发芽,须得等到五月才能种。”
“嗯?”
李嗣业挑起了眉毛,回到草厅中来回踱步,盘算葱岭的气候特征和温暖天气月份时长。海拔高地带的好处是光照充足,劣势是温暖月份短暂。他虽然不懂棉花,但也知道大部分作物都是在三四月播种的,放到五月播种是个什么鬼?
苏赫刚才为什么魂不守舍
他坐回到草厅中央墙壁前,把横刀从腰间解下来,抽出刀锋放在半足案前,然后对着外面喊道:“来人!把那波斯大胡子给我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