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定了,”夫蒙灵察大手一挥道:你们突骑施人之间的婚俗不知道是如何,但提早点应当是没问题的吧,就定在八月如何。十姓可汗的驻跸就在龟兹,介时都护府会送上纳采、纳吉、纳征,争取在八月份成婚。”
都摩支笑着应和道:“就按照大唐的礼仪来,送什么纳彩,那就……八月份成婚。”
啜律皱起眉头,他这个当事人就这样被无视了,无需征求他的同意,简直如同配牲口一般粗暴野蛮。他想要提出反对,但在这个场合里,无疑等于公开驳了夫蒙灵察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
他郁愤地低下头去,想着今晚一定要找个机会与夫蒙灵察说清楚。
夜色渐深,案几上角杯倾倒,碎骨头扔得到处都是,突骑施、拔汗那和唐军都各自散回自己的营地,火堆只剩下一些暗红的柴烬,有小火苗依旧跳动,只是被夜里袭来的冷气压了下来。
没有营帐的兵卒们围着火堆头朝外躺倒,身下铺着羊毡,头枕着箭壶发出了鼾声。
夫蒙灵察在押衙和亲兵的簇拥下来到帐外,他只要稍稍掀起一角,就能看见帐中躺着两个坦露sū_xiōng的女子,这女子是由都摩支派来给他暖衾被暖脚的。
他转身对众人挥手道:“你们各自回去休息,留几个人在门口守着。”
几人喏声叉手告退,纷纷打着哈欠回头,绕过站在最后的啜律。
夫蒙讶异地看了十姓可汗一眼,挥挥手说道:“可汗也早日回去歇着吧,人生苦短,春宵在一旁皱着眉头,看到啜律进来,扭头问他:”啜律,你不去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啜律心思重重地回答:“我有事情要向你讨教。”
“向我讨教?”他点了点头:“行,我们出去说。”他随即向他们招呼:“把孩子照顾好。”
两人来到营地外的昏黑之中,摇曳的牧草如团在地上的阴霾,啜律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胆子便大了一些:“中丞要让我娶突骑施可汗的女儿,可是我不愿意,怎么办?”
“为什么不愿意?”
“我现在还不想……”感觉这实在不是理由,他扭头看了看李嗣业,认为他不会猜出,才鼓足莫大勇气道:“我心中已有心仪女子,但夫蒙中丞说,身居高位总要丧失一些东西,此事不能两全。”
可惜啜律选错了讨教的对象,特别是感情问题,像李嗣业这种把婚姻生活当做扁担的直男,能给他什么建议?
但李将军还真有建议:“这还不简单?先把不得不娶的人娶了,等你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再把她们一脚蹬了,再回来娶自己想娶的女人。”
啜律瞪大了眼睛,我心中的煎熬,在你口中竟如此简单,
“这,这行吗?她,她不是一般的女子,高贵胜过天女。”
真癞蛤蟆心比天高啊,竟然想娶李唐皇室公主。李嗣业心中猜度,他定是在长安偷窥到了某位公主的容貌,才开始有此念想。有这样的志向对他倒是个激励,他转身正色说道:“既然如此高贵,你想要娶她就必须立下大功,名震天下声震朝野,做治国安邦的功勋之臣,这样的女子才有可能下嫁与你。”
“我若要做到如此,恐怕已经人到暮年了,她也怕是白发苍苍,这些还有意义吗?”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你若这辈子把她当做目标活着,只要不是阴阳两隔,白发苍苍又如何?”
两人肩并肩站在星空下,答非所问,问非所答。
夜空静寂,河汉横贯长空,星辰如沙,四野之间俱无障碍。有流星骤然闪过,啜律低头默然发下誓愿,然后抬头问李嗣业:“如果我不做可汗,不用为了做可汗而娶别的女人,我能够娶到她吗?”
李嗣业低头盯着他,露出迷惑的神色,然后才摇摇头说道:“我们不想妥协,但我们和我们的目标之间并不是一条直线,有时候是一堵墙,有时候是一座大山,与其撞上去粉身碎骨,倒不如绕一下路。当可汗娶陌生女人就是绕路。”
啜律好像明白了,但这对他来说是不得不为之奋斗而又漫长的过程。
李嗣业从外面回到营地时,瞧见一个突骑施女子站在帐外窥探,被人接近时惊慌而逃,分明可以看到她满眼带泪。
他朝着女子奔跑的背影喊:“舍不得可以抱回去!”
谁知这女子竟逃得更快了。
……
经过五日驻扎,唐军带着缴获开始撤出碎叶川,途径碎叶城时,李嗣业命亲兵到城中买了三匹细麻,用横刀裁成尿布,他将婴孩们盛放在柳编筐内驼架在矮马背上。燕小四等三个亲兵当做了临时奶爸。幸好缴获的物资中有成群的母羊,他们就挤母羊奶给孩子喝,遇到有河流的地方就停下来,清洗成堆的屎尿布,惹得下游灌水囊的兵卒们破口大骂。
三个捡来的婴孩竟成为军旅途中唯一能解除烦躁的乐趣,军汉们轮流去抱抱孩子,连暴躁的脾气都按耐下来。
高仙芝也经常折返回来看看婴孩,逗弄他们发笑。
他时而会抛出一些奇怪的血统论,口称:“这三个孩子的父母俱是突骑施黄姓一族中低贱的牧民,此生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突骑施贵姓中以啜,陆,哥舒等为主,若无名姓,何来显贵。”
对于这种思想李嗣业当然要小小地争论一番:“能耐跟血脉没什么关系,跟家庭教养有关,三个婴孩就是三张白纸,画上去什么就是什么,若画给他们刀枪剑戟,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