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辽东半岛到黄海北部的航程走下来,谢立对辽东地区的形势有了初步的了解,大致也能想到沈世魁心中的疑虑从何而来,当下便向他说明道:“我们这支船队是从浙江北上而来,原本是希望能在登州府修筑码头建立商栈,顺便看看能否将商路拓展到辽东和朝鲜方向,所以便沿着辽东海岸线一路向东北方向行进,旅顺、长山群岛、镇江堡,我们都已经去过了,到了这边之后听说皮岛尚有大明官军驻守,便特意过来探望。如果岛上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力相助之处,还请沈大人明言。”
沈世魁道:“孔贼在登莱作乱之事,想必贵方也有所耳闻吧?这场大乱之后,山东方面无力顾及东江镇的补给,加之金贼攻势不断,不断蚕食我东江镇辖区,如今物资粮草的确是个大问题。特使也看到了,这皮岛遍地砂石,不宜种植粮食,此事实乃当下燃眉之急。若贵方能从大明代为购粮,组织运来皮岛,或能化解当前窘境。”
谢立心道对方能主动提出这个方案,倒是省下自己不少口水,不用再费时费力去进行劝说了,不过海汉给皮岛的帮助可不会是无偿提供的,谢立也得先弄清对方能够为海汉提供什么样的条件。
当下谢立便问道:“请问沈大人,这岛上现有人口多少?”
沈世魁倒也没有失去警惕性,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也有所保留:“岛上现有百姓四万六千余人,每月至少还有一两千从辽东借道朝鲜逃难至此的汉人。”他只说百姓人口,却对驻军数目闭口不提,也是有意保守军事机密,避免不经意地暴露了实力。
谢立听出沈世魁话里的保留,当下也不点破,只是将话题先转回到粮食上来:“要长期供应这么几万张嘴所需的粮草,我方恐怕也是力有不逮啊!”
沈世魁连忙劝道:“有多少算多少,能有粮食,岛上便能少饿死一些人。”
谢立道:“沈大人刚才也说了,这岛上土质不宜种粮,就算从外界运来再多粮食,也只是救急之举,并不能从根本解决皮岛的粮食问题。以在下之见,这种办法并非上策。”
沈世魁听这口气,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话说绝,当即便接话道:“特使有何妙策,不妨说来听听。”
“妙策说不上,有些粗浅道理倒是想请大人一起参详参详。”谢立见沈世魁也很感兴趣的样子,当下便抛出了海汉式的解决方案:“堵不如疏,与其把这些难民百姓圈养在岛上无所事事,倒不如将其运到其他地方进行重新安置,这样他们在其他地方开荒垦地,产出的粮食还可以抽出部分回哺给东江镇,人也救了,东江镇的粮食供应也可以解决一部分,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世魁叹口气道:“这个道理,本官又何尝不知,只是能产粮的长山群岛已失,一时半会也难以找到别的地方安置这些难民了。原本辽东难民还能直接安置到山东,但登莱之乱这一通杀戮,只怕今后几代人的时间都别想弥合裂痕了。”
沈世魁所指的地域冲突便是登莱之乱期间,山东本地人与辽东移民之间的杀戮冲突,双方都力图将对方除之而后快,根本就没有什么同为大明国民的情义存在了。登莱之乱期间死于这种地域冲突的民众,少说也有数万人之多。这场战乱彻底割裂了两地民众的认同感,双方都把对方视作敌寇,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再和平相处了。
皮岛上这么多形同累赘的难民,从毛文龙时期就是东江镇的包袱了,然而几任都督都没有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尽量将难民不断转移安置到能产粮的岛屿上去。但近一年东江镇战局不利,地盘被对手一步步地压缩,产粮岛已经丢了大半,处境已经相当困难,也无力再对岛上的难民们进行安置了。
沈世魁最近为了解决岛上民众的吃饭问题,头发也是白了不少,他的这番叹息倒不是装出来的。黄海周边能安置难民的地方几乎都被后金占领,没办法将岛上民众迁出,如果不是顾及到两国关系,他早就兴兵去占旁边朝鲜国的领地了。
谢立见时机成熟,便旁敲侧击道:“沈大人,如果你能点头,我方倒是可以设法将岛上民众送去南方安置。今后他们在南方的产出,也将以粮赋的形式,抽取一部分送来皮岛,以供大明官军消耗。”
“南方?”沈世魁皱眉道:“你是说山东以南?”
“没错。”谢立点头应道:“我海汉在浙江、福建、两广沿海拥有诸多岛屿和良田,分批安置几万人绝对不在话下。岛上人口少了,相信沈大人的压力便没那么大了。至于这些移居他地的民众未来所能产出的粮食,我方也可以先行垫付给东江镇一部分,以解岛上的燃眉之急。”
沈世魁没有立刻应声,谢立给出的这个解决方案对他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诱惑力,不但能合理合法地甩掉岛上这些“累赘”,而且今后还将会有持续的产出回报,就利益上来讲应该是划算的。而且刚才看了那么多的安民告示,似乎也能说明海汉在南方的影响力有多大,对方有能力安排成千上万的人到南方屯垦的可信度也比较高。
“你们……真的能把人送去南方安置?”这是沈世魁目前最感到不安的一个点了,在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