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裕兴却没有工夫让这管事慢慢琢磨事情原委,当下便让他指出这一摞资料中有关与西班牙人交易的部分。这管事正待推诿几句,旁边已经有人拔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样子这次已经只不是耳光警告了,一个不合意就有挨刀子的可能了。
这管事也并非真的硬骨头,否则先前那几记耳光也降服不了他,见到这架势顿时更为慌张,连忙捣头如捣蒜地应下来。
许裕兴和金鸣一起查阅了管事供出的记录,发现果然是有数笔与西班牙人交易的内容。不过交易涉及的金额都不是太大,内容似乎也说不上可疑,都是以广利商行出售的福建土特产为主,而购入的则是南海所产的各种食用香料,算是比较正常的情况。
从记录上看,双方的贸易频率大约三到四个月一次,这差不多也是从福建前往菲律宾群岛进行一次交易前前后后所需的时间。
但仅仅只是这些记录,并不能证明广利商行就是在暗中为西班牙人输出军火的中间人,仅仅只能说明统计名单的那三位掌柜没有因为广利商行的背景就跳过这个对象,许裕兴之前所收到的三份名单的确是真材实料。
当然了,反过来说,仅从纸面记录也没法证明广利商行清白,类似走私军火这样的生意,大概也不会有人傻到直接记录在正规生意的账本里。不过有了这些记录,许裕兴可以针对每次交易所发生的时间去做进一步的排查,能节省不少时间。
但当下他们没有时间去慢慢理清这些细节了,只能先将搜到的资料全部封存起来带走,而广利商行也必须就此先暂时查封,待有进一步的调查结论再说。别的不提,起码商行里的仓库肯定是要仔细查过一遍才能放心的。
这样的处理方式固然有些简单粗暴,但对于许裕兴来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要在一天之内搜查三处目标,行动速度就必须要越快越好,而行动要快就没法兼顾到方方面面,只能先草草处理这处表面看起来没有太明显问题的地方。
大致料理完广利商行,外边的街道上已经开始陆续有了早起的人在走动,许裕兴留了十几号人在这边处理后续的事情,其他人则立刻乘马车赶往下一处九龙船行。
这九龙船行位于漳州城外的九龙江畔,从城里赶过去还有一段距离,完事之后还得赶回城里处理第三处地方,所以为了节省途中来回奔走的时间,许裕兴提前便准备了数辆马车作为交通工具。
一行人匆匆忙忙出城赶到九龙船行的时候,这边正好在开门准备营业,一下子来了十来辆马车,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接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数十名精干汉子,立刻便涌入了九龙船行,然后将刚刚才打开的大门又关上了。
与先前在广利商行的状况有所不同,九龙船行的掌柜在看到来者亮出的腰牌之后,就没有再试图进行反抗,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合作。
他带着许裕兴和金鸣来到自己的房间,将相关的资料悉数交出,然后按许裕兴的要求,指出了其中与西班牙人交易的记录。
或是因为专营航运的缘故,九龙船行与西班牙人的交易频率明显要比广利商行高得多,几乎每个月都相关记录。这除了九龙船行运力充足的原因之外,也说明经营者对于这个特殊贸易渠道十分重视,频繁派出船只前往西班牙人的统治区进行交易。
不过从记录上来看,九龙船行的交易内容也是与广利商行大致相仿,都卖多买少。大概这也是因为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出售的东西,一多半也能在海汉买到,而且往往价格更优,所以这些去往当地的商船多是卖完运去的货物之后,象征性地采购一点东西就离开了。
这种贸易方式其实在福建海商中并不少见,在马尼拉战役之前,许家也曾与西班牙人保持过类似这样的贸易往来。西班牙人有充足的白银买下运去当地的一切商品,出价也很慷慨,每一趟都有可观的利润,对海商们来说的确要比跟海汉人交易更为划算。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许裕兴苦笑着对金鸣说道:“这倒是好事还是坏事?”
金鸣倒是沉得住气,闻言应道:“凡是跟西班牙人保持贸易往来的人都有嫌疑,这些书面记录也只是表面证据,等进一步查证了再下结论。”
金鸣此时也发现这事的调查工作其实不像预想的那么简单,哪怕是已经提前锁定了三个可疑程度比较大的目标,想要查实这些商业机构与西班牙人之间的贸易真相,也并不是来抄个家就能立刻水落石出。除了整理这些账簿上的信息之外,后续可能还需要提审相关人等来获得详细的口供资料,这些工作都不是一两天之内能够完成的。
但九龙船行的掌柜愿意配合,或许也多少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犯大忌的事情。哪怕许心素在去年便已经宣布禁止福建海商与西班牙人进行贸易往来,但这种禁令往往也只能震慑普通商人,对于有背景的商业机构就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了。比如后台是福建都指挥使的九龙船行来说,就根本没把这禁令当回事,派往菲律宾群岛的商船依然保持着极高的频率。
“这九龙船行从西班牙人那里赚了不少啊!”金鸣翻看了相关记录之后也忍不住发出了感叹:“此事在民间屡禁不止,也是利益使然啊!”
许裕兴应道:“那只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