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店铺,严明君对何琦问道:“本官听这儋州也有官家盐场,为何市面上所见的盐却全是标注海汉所产?”
何琦应道:“回严大人,本地的盐场,两年前就已经停产了,之后本地的商贩便只出售海汉所产的精盐。”
“本地盐场是因为价格不如这海汉盐才经营不下去的?”严明君也算是聪明人,结合刚才所看到的情况,便推理出了正确的答案。
何琦道:“大人明鉴,这海汉盐比本地盐便宜近三成,且精细得多,本地盐商自然是选便宜的进货。时间一长,本地盐场的盐户们没了收入,自然就不肯继续做事了。海汉人又出了价,把这些盐户都雇走,送去他们自己的盐场做工了。”
严明君道:“盐课提举司远在广州,想必也是管不了海汉人在琼州岛上贩运私盐。不过海汉人把盐价定那么低,那他们如何能养活那么多盐户?”
何琦心道海汉人何止在琼州岛贩运私盐,就算是海峡对面的雷州、廉州、高州,大部分地方的民众也都是在吃海汉盐了。再海汉人运盐队伍都是武装押运,本岛的海运甚至是打着大明水师的旗号在公开走私,那盐课提举司就算来了又能把他们怎样?
“回严大人,人虽未去过海汉人的盐场,但听他们的盐场都建得颇大,晒盐的并非本地盐场所用的石槽,全是数丈见方的大池子,且制盐之法所需的劳力比传统制盐法要少得多,所产之盐胜过大明盐户十倍,是以价低却仍有丰厚的利润。”何夕腹诽归腹诽,但还是原原本本地照自己所知回答了严明君的提问。
“那这稻米、生铁、煤炭,也俱是如此?”严明君继续问道。
何琦应道:“大人所料不差。”
严明君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听到何琦的回答还是难免有些丧气。这些民生所需的商品全都被海汉所把控,大明想要再夺回本地的控制权可就不是简单的行政手段或者军事手段就能解决了。不然就算拿回儋州,本地没了足够的生活物资供应,那民间一样会发生大乱。
严明君摇摇头,没有兴趣再逛商铺了,转身走了一间茶楼,打算歇一歇脚。二见严明君穿着不像平民,又带着随从,便招揽二人上了二楼雅座。严明君也没什么架子,让何琦也在下首坐了。
这雅座之间是以屏风隔开,二上完热茶糕之后,严明君便听到隔壁一桌人正好在谈论新官上任的事情,他便立刻竖起了耳朵。
便听其中一人道:“这次朝廷新派了两位大人来儋州赴任,看样子朝廷还是没有打算丢掉这地方。”
另一个稍粗些的声音应道:“朝廷怎么打算,如今已经不是重,儋州今后局势如何,还得看海汉人的意思。”
先前那人问道:“郑兄可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被称作郑兄的人道:“昨天家父也去参加了新来两位大人的接风宴,回来之后简略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今后儋州这地方,恐怕是由不得大明做主了。”
“此话怎讲?”
“这次来儋州接任的两位大人,一没带银子来,二没带兵来,到了这里就想从海汉人手里把权力接过去,你要是海汉人你会怎么做?管委会的张主任可是一都没客气,当场就拒绝了新来那位严大人的要求。在场三桌人,没一个站出来帮新任知州话的。家父如果不是那严大人立刻服软,搞不好张主任当场就要跟他翻脸。那样的话,只怕要等两三个月之后,才会有下一任知州再派过来了。”
这种法立刻得到了旁人的赞同:“郑兄得有理,想那上任儋州同知薛大人,便是不肯跟海汉管委会合作,还什么要将海汉自行推选出的首领绳之以法,结果没几天就从儋州城里消失了。海汉人他是勾结海盗,私自外逃,本人是不信的。”
“慎言!海汉治下,这种话岂是随便乱讲的!”立刻有人在旁边阻止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嘴巴。
那一桌得兴起,严明君在屏风这边却是听得冷汗连连。这海汉人在儋州无法无天的程度,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还好昨天那个场合没有把话死,否则今天一早登门的大概就不是复工的衙役,而是前来抓捕自己的海汉民兵了吧?
严明君忍住心头不快,继续听下去,隔壁那一桌所谈及的也几乎都是本地时事,倒是有一多半都跟海汉人有关,倒是由此又知道了不少事情。
严明君听了大概半个时辰,便确定了隔壁这桌人的身份,几乎都是本地的官二代富二代,这些人对于海汉的态度敬畏居多,反感也有,但程度并不强烈。这也是因为他们的家庭与海汉之间有着各种利益纠葛,很难清海汉的到来对他们的利弊。
但这些人在其中一件事上态度非常一致,那就是绝不能轻易得罪海汉人,因为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身后的家族背景,都必须要看海汉人的脸色行事。他们的家族利益,也与海汉息息相关。在这个方面,大明的影响力再一次远远地落后于海汉。
后来这些人的话题慢慢偏离到生活琐事上,严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