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夷一直紧紧盯着宋公的动作,似乎生怕他突然呕吐,毕竟天子也在场,如果触犯了天子威严,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与夷紧张的手心直出汗,连声问:“君上,如何?有没有不舒服?”
宋公冯将口中的鱼肉咽下去,突然轻笑了一声,脸上竟然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说:“祁太傅烹制的鱼肉,如何能不好食呢?滋味何其鲜美。”
他这么一说,公子与夷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而天子则是心中警铃大震,宋公冯本就喜欢食鱼,以前他做公子的时候,每天都要吃鱼,每顿饭都要有鱼,可见他多喜欢食鱼,而如今宋公冯的恶食之症解开了,岂不是要和寡人抢鱼吃?
天子立刻眯了眯眼睛,不着痕迹的从锅里捞出两块整齐又美观,关键还很大的鱼肉,放在自己的承槃中,摞成一座小山……
祁律看着天子的动作,眼皮狂跳,生怕天子没起子的模样被宋公冯和公子与夷嘲笑,咳嗽了一声,又说:“宋公不防再尝尝红汤鱼肉。”
宋公冯又夹了一块被煮的红艳的鱼肉放在承槃之中,和方才的白汤鱼肉不同,这红汤鱼肉一捞出来,一股子辛辣的味道立刻窜起,勾引着众人的味蕾,仿佛更加霸道,光是闻着就觉得又麻又香。
宋公冯夹起一点鱼肉,送入口中,试探的尝了尝滋味儿。
虽方才宋公冯已经食了鱼肉,但此时公子与夷还是捏了一把汗,唯恐宋公冯突然反胃,又问:“如何?千万勿要勉强自己。”
宋公冯微微蹙眉,就在公子与夷担心的时候,终于开口说:“好辣,又麻又辣,十足开胃。”
原宋公冯并不是因着反胃才蹙眉,而是觉得太辣了,祁律在汤底里放了很多藙子和花椒,祁律是个花椒狂热爱好者,特别喜欢吃完麻辣滋味儿之后嘴唇麻嗖嗖的感觉,所以放了很多很多花椒,宋公冯的吃食一直很清淡,突然吃到这么麻辣的滋味儿,自然觉得十足刺激了。
天子一听,立刻又如法炮制,多夹了一块红汤鱼肉放在自己的承槃中,两只承槃瞬间都摞成了小山。
公子与夷见宋公冯无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自己也尝了尝,公子与夷显然喜欢麻辣味道的汤底煮出来的鱼肉。而宋公冯的口味一向比较清淡,因此喜欢白汤汤底煮出来的鱼肉。
祁律便笑眯眯的说:“敢问宋公,您是觉得红汤更美味,还是白汤更美味。”
宋公冯明明觉得白汤更美味,但若是让他舍弃红汤,只吃白汤,又觉得一成不变少了一些滋味儿,实在太单调了一些,便说:“各有滋味儿,各不相同。”
祁律点了点头,话里有话的说:“吃一道鱼肉,尚且有不同的滋味儿,更别说是治理国家了,宋公爱见白汤的纯正,公子爱见红汤的辛辣,古来的饮食素有南北之争,虽地域不同,美食不同,咸甜不同,口味不同,但缺一不可,何必非要清除异己呢,滋味儿万千,不是更好么?”
祁律虽然在说鱼肉,但是宋公冯和公子与夷都听出来了,显然祁律说的是他们兄弟二人。宋公冯喜欢清淡,公子与夷喜欢辛辣,这就和他们的派系一样,身在不同的派系,一直以来,他们都在互相争斗。
公子与夷听了有些感叹,这么多年来,自己做了多少事情,就是为了宋国国君的宝座,但是到头来呢,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瘸了腿,公子与夷才幡然悔悟。
宋公冯拱起手来,说:“谢祁太傅教诲,冯铭记于心。”
祁律笑着说:“宋公严重了,请用膳罢。”
祁律心中默默的吐槽着,咱们要是再多说两句,天子都吃饱了,食材什么都不剩下,就只能喝汤底了!
的确,最后连汤底都给喝了,红汤实在太辛辣,因此没人敢喝,白汤便不一样了,又是鱼肉,又是水产又是海鲜的,各种各样的滋味儿混合在一起,熬出了一锅浓浓的汤头,最后祁律往里面加了一点散盐,大家真的连汤底都给喝了,天子一口气喝了两大碗,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宋公冯和公子羽与“重归于好”,祁律也就放心了,如此一来,天子对宋公冯有恩,扶持宋公冯上位,宋国这个地大爵尊的国家,便会忠心归顺于天子,起码是这些年内,会忠心归顺天子,也算是巩固了天子的权利和威严。
众人在宋国逗留的时日也不少,吃过了鱼膳之后,第二日便准备启程了。
天子启程,宋公率领卿大夫们送行,一直送到宋国的堵城门口。
祁律笑眯眯的调侃着华督,说:“如今好了,华相也不必和大司马挣得头破血流了。”
华督一听,知道祁律是在调侃自己,但他说的也是事实,以前华督和孔父嘉的派系不同,一个跟随公子冯,一个而跟随公子与夷,现在好了,与夷甘心退位,孔父嘉也归顺了宋公冯,果然是不需要再挣了。
姬林一身黑色天子朝袍,款款登上辎车,宋公冯率领众卿跪地恭送,挥了挥手,身后便有几个虎贲军合力抬出一个重器大鼎,那大鼎“轰!”一声落在地上,恨不能激起巨大的尘土。
宋公冯恭敬的说:“我王启程,冯不能远送,心中实在不安,因此特送上一份礼物,还请天子笑纳。”
姬林打眼一看,这只大鼎可不是一般的鼎。古代人用“钟鸣鼎食”来代表贵重,周天子的明堂中供奉着九鼎,可见鼎在这个年代的重要性,不只是一种食器,更代表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