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追逐中,他摸清了对方行动的一部分规律。
杀戮只发生在夜晚一更之后,每天不间断。
虽然没有固定的人数和地点,但对方会优先选择落单的对象,并且一击必杀。
它不会袭击屋内的人,有危险的只是入夜仍在外面的人。
所以楚将离花了几天嘱咐了所有人,那一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
停止了打更和巡夜,制造了一个极端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
虽然人多将之击杀的可能更大,但即便只是两个人,也会混淆对第一击袭击目标的判断。
而以对方的狠辣,绝对是一击必杀。
他不知道对方会对谁下手,也不敢打这个赌,所以必须让那个刽子手只剩下一个选择。
这个晚上,赌上楚将离在这座城的赢得的信任,清空了整座城,让它只能选择一个人。
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不少人不放心他孤注一掷的行动,却没办法劝动铁了心的楚将离。
杨小福哭着说他不想第二天看到离哥儿的尸体,被他一手刀打昏了,剩下的人对视了几眼,满嘴苦涩地劝捕头保重,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阮执倒是没说什么,只塞了个锦囊过来,一再强调要随身带着。楚将离被他神神叨叨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想着他一片好意还是认认真真收好了,提起铁尺,整装出发。
孤独的夜晚,他一个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雪地上,天地俱素净安宁,宛若从未暗藏杀机。
灰布蓝衫的捕快呵出一口白雾,踽踽而行,左手的灯笼摇曳着一星暖色,或许是孤寂带来的暗示,他觉得今晚格外的冷,一直冷到骨髓里,冷得他分外清醒。
鸢城的夜晚从未如此的安静。
没有打更人小心火烛的吆喝,没有捕快们嘻嘻哈哈c-h-a科打诨,空空荡荡得仿佛是一座死城。
楚将离爱这座城。
爱那亲如一家的热络,爱那平淡琐细的柴米油盐,爱那质朴简单的纯粹。
他不愿这片土地有任何晦暗y-in影,宁肯兵行险招,一赌生死。
就在他运极五感,j-i,ng神和身躯都紧绷到极限时,眼瞳终于映入不该出现的景象。
长街的尽头,有着一团浅色的影子,隐隐能看出轮廓,像是一个半蹲着的人。
楚将离停步,远远看了那个人影许久,才迈开步伐,慢慢走近。
离得近了,便看出那个人半蹲在那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一只猫。
鸳鸯眼的小猫显然冻得瑟瑟发抖,却没有往他身上靠,只是趴在那里,驯顺地仰起头蹭他的掌心。
那是亲昵而依恋的姿态。
而对方回之以温柔,温柔到楚将离错觉自己才是那个搅乱他人安宁的恶人。
喜欢小动物的都不会是多坏的人。
有人这么告诉他,他也是这么相信着。
但当一个人一边手上沾了十几条人命,一边若无其事地施以流浪猫纯粹到不含杂质的温柔。
那绝对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所以当那个人抬起头,露出一双不属于人族的眼瞳时,楚将离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
人族只有黑发黑眼,虽然说黑发黑眼不一定是人族,但不是黑发黑眼的一定不是人族。
羽族,鲛族,源族……通过特征一个一个排除很容易得出最终答案。
但察觉到对方本质的楚将离,直接跳过了推断的过程,得到了最后的答案。
那是一只妖。
一只不把人当人的妖。
因为不是人,所以那份奇异的美貌也就能够解释。
在那之前,楚将离所理解的“美”是以芜园的染老板为典范的。
那个有千百张面孔的女人,将千百种的美烙印在了鸢城人的记忆里。
她是绝世的美人,生动地诠释了美人在骨不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