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海天之间好似没有尽头的晦暗正在慢慢退却。风中已经不再夹杂雨丝了,而太阳似乎就快要从地平线下升起。
“汤姆,”里德尔突然说,他漫不经心似的垂着眼帘,平静地伸出苍白的手腕,那条小蛇乖顺地游了上来,“你可以叫我汤姆。”
比利被空气呛了一口:“什么?”他剧烈地咳嗽着,“我以为……咳咳,你……你不喜欢被人称呼教名呢……”
“我是不喜欢这个名字,”里德尔有些厌恶地皱着眉头,“想想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叫做汤姆吧!当然你的比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没有再说话,四周唯有海浪拍击峭壁和小蛇嘶嘶吐信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从旁边的岩石上传来了丹尼斯和艾米混合的惊恐叫声。
比利仰面朝天枕着自己的手臂,他看着天空一点点发起白来,金红色的光芒在海面尽头出现。
梅林在上,他想,他和汤姆·里德尔应该算是彻底讲和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次令人难忘的岩洞探险事件。然而在面对科尔夫人的时候,它的来龙去脉被多少做了删改。孤儿院长对此毫无办法,因为在经历事件的四个人中,有两个孩子的说法完全一致,他们咬紧牙关,一唱一和地使细节严丝合缝;而另外两个根本无法提供什么有效可靠的说法,事实上连他们自己似乎都不太清楚在上一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怜的丹尼斯·毕肖普似乎受到了了不起的惊吓,他在第二天上午回来的时候全身s-hi透、哆哆嗦嗦,连脸上的囊肿都呈现出一片可怕的苍白。小艾米·汉森要好一些,但她也紧抿嘴唇,面色发青,并且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对各种细微声响都会做出极大的反应。
在科尔夫人强烈怀疑他们由于受到过大的刺激而有些不正常的同时,汤姆·里德尔不屑一顾地坚称他们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现在他们看见你和我就开始贴着墙根行走之外。”他对比利说。
“我看现在你最好关心点儿别的,”比利对他说,“很明显,汤姆,你的小蛇快要□面包卡住了,她在抖动尾巴,而她的脖子那里鼓起一个硬结。”
“你根本没掰开面包对不对?你直接给了她一整块儿。”黑发男孩儿抚摩着那条花纹还不太清晰的小蛇,“另外昨天我想到她的名字了——她叫纳吉尼。”
转眼之间已经入冬,y-in冷潮s-hi的伦敦时常飞雾弥漫。昼短夜长的日子里,和煦的阳光几乎成了奢侈品。二十年代末的大萧条已经接近尾声,然而寒入骨髓的街道上依旧可见裹紧衣领的失业者和流浪的老人,时不时总有人群聚集在贫民救济所门前。
十二月中旬,一场小雪造访了这座城市。
又一年即将走到尽头,而1838年已经近在咫尺。
除夕的夜晚,孩子们在楼下围坐着共享晚餐。圣诞节刚过,晚餐的准备者似乎对又一次节庆感到筋疲力尽,因此这一餐多少显得有些敷衍,摆上长桌的甚至还有五天前已经见过的菜色。然而在较平日鲜艳一些的衣着和装扮下,就连科尔夫人也变得可爱一些了,她瘦骨嶙峋的脸上红光满面,讲着只有那些老小姐才愿意听的啰嗦笑话。
比利和汤姆窝在最角落里,就好像是只能被对方看见的隐形人。第二次,比利对汤姆道了生日快乐。
“没有礼物。”比利不得不凑近到汤姆耳边咕哝,原因是伍斯特小姐的笑声实在太大了,“圣诞节我送过了。”
汤姆哼了一声,懒洋洋地眯起眼:“假如你指的是那个丑陋的编织手套的话,我猜想你的意思是送一只作为圣诞礼物、送一只作为新年礼物,合起来送一对儿,算是我的生日礼物,是不是?”
“是。”比利毫不羞愧地说,“所以事实上我就是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