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本来是想着很对儿子说的。
可是当她对上儿子如洗过一样清澈的眼睛时,那是谢介最像驸马的部分,她又无论如何都下不了那个手了。大概是老了吧,才会变得如此妇人之仁。
当年那个敢对着只有几岁大的儿子,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他爹是怎么死的大长公主,如今却突然有点不舍得敲开儿子外表最后一层的天真与幻想,她长舒一口气,告诉自己,说不定那些理论也是真的没错,她只是还没有等到最后。要不然,她怎么会重生呢?如今她遇到的已经是上辈子不知道奢求了多少的美好。
“会变好的,睡吧。”大长公主给儿子掖了掖被角,声音带着自己也想要去相信的笃定,“你出生的时候,你爹对我说,你是个命中带福的人,这个世界就是你的理想国,所以,你说什么都对。”
这话真的已经是大长公主难得的温情了。
可是破坏气氛小能手的谢介,却从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嘴藏在被子里的嘟囔道:“我爹看上去比我还傻,竟然会说这么傻乎乎的话。”
大长公主抬手,毫不犹豫的给了儿子一个脑瓜崩。
谢介吃痛的从被子里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头,他可以肯定那里肯定红了,他红着眼睛问他的老母亲:“你还记得你儿子高烧没退的背景故事吗?”
谢介这次的发烧真的来势汹汹,大概也是因为有得知了燕王遭遇的心理压力在,病情迟迟不见好转。大长公主和房朝辞都不见着急,反而觉得这样挺好。
谢介:挺好???
大长公主并没有对谢介解释他暂时不能出门好在哪儿,只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谢介,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人的待遇。连顾观都没有回学院,而是由大长公主出面,亲自给陈老写了一封信,算是给顾观请了假,让他暂时都在家中读书。
这对于谢介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噩耗,试想,谁会想要在病中还有一个课业朗读机在耳边呢?
所以这晚谢介才会死乞白赖非要让他娘哄他入睡,至少和娘说话,比听顾观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强。
大长公主的耐心随着谢介始终不愿意睡觉,而一点点被耗没了,她真的不算是一个多么温柔的母亲。她瞪着眼睛恐吓儿子:“快睡!再不睡我找你小表弟过来了啊。”
谢介分分钟闭上了眼睛。
在注视着谢介就这样一点点沉沉睡去的同时,大长公主也在心里再一次回忆起了当年谢鹤的话。
谢鹤的原话还有后半句:“如果世界不能变成我儿子想要的那样,那我就想办法把它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大长公主在此时此刻,也这么对儿子保证,如果世界不是你的理想国,那我就想办法让它变成你的理想国。
一夜好梦,谢介还在发烧。
守在谢介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房朝辞。一身绯色朝服吗,长翅帽就放在近手边,好像是为了方便有特殊情况随时离开。
谢介耍赖躺在床上不想起,最近他生病了,天石不再难为他的非要早起,他必须要珍惜这个机会!
房朝辞更是一个把谢介的懒惰无限放大的纵容犯,一听谢介懒得动,他就表示:“那我给你擦擦脸和手吧?擦完好吃饭。”
谢介忙不迭的点头,假装自己是个十级瘫痪,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来自房朝辞的贴心服务。
房朝辞对待谢介总是很细心,擦手擦脸的方式十分有特色,至少是有往日里伺候谢介的女使有着很大的不同。谢介一边配合,一边暗暗想着,为什么这么似曾相识?谢介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享受这样的服务,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总是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一些他明明不记得了却又觉得有些熟悉的景象。
红烛摇动,而记忆里房朝辞的唇比那红烛还要红。
做什么能那么红?
谢介猛地摇摇头,驱散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问了一下他昨天没能从他娘那里问来的事情,为什么燕王不尽快回去会更惨。
“事实上,他回去了也未必就万事大吉。”房朝辞对谢介解释道。
那个南夏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哪怕在燕王走之前,大长公主已经尽可能把她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燕王,但大长公主上辈子毕竟都在忙着自己国家的事情,对于与大启有着同样灭国命运但是又无法合作的契国,实在是关注的很有限。能够给燕王的提示也很很有限。
“她一个没孩子的女人能如何?当太后?”谢介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两分蔑视,虽然谢介的身边涌现了无数的女强人,但他还是难免会对外人带着一些局限的男x_ing眼光。
房朝辞对谢介指了指大内所在的方向:“咱们不也有一位太后?”
提示这里,谢介也就懂了。
可是:“我嫂子当然厉害,她是大启第一才女。那个会蠢到听信旁人的话而杀死自己丈夫的南夏公主,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有时候,蠢人不管不顾制造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啊。”
就像是历史上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就能干出直接灭了辅政老臣满门的事情,一点都不讲究什么政斗的y-in谋与优雅。
“燕王不会有事吧?”
“让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为他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