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接下来的话题便绕到了治病和身体调养上,坐到日头偏西,众人才从御花园回了慈康宫。正巧到了郦清妍为煊太妃施针的时辰,温阑便不久坐,由煊太妃一个贴身嬷嬷送着出去,送到慈康宫大门,直到对方上了轿辇才折返。
后宫本不可带男侍从进入,温阑身份特殊,这条规定对她完全不起作用,笃音光明正大地走在轿子边,方才温阑和煊太妃喝茶,他就一直站在阁楼一楼的门口,将尽职尽责一词落实到实处。
“让人收手。”一直撑着腮,歪在椅子里的温阑突然开口。
“是被发现了什么?”
“暂且没有,再做下去就不一定了。”
笃音道,“属下一直以为真正起作用的,是阁主从心理上给太妃的阴影和压迫。”
“的确如此,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妍儿太聪明,这会儿估计已经在问我上回入宫见她是什么时候了。不能让她查出来太妃生病一事是我做的。郦朗逸对这个妹妹的情况既不关心也不了解,未必就能想起进宫叙旧情,王爷的法子仍旧可行。”
“若少阁主已经猜到起因经过了呢?属下该如何做?”
“那就让焕逐把先皇后逝世的全过程告诉她。”
笃音想了想,“属下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温阑突然问他,“你觉得知道了所有实情后的她,会选择和皇帝合作,还是继续搅局下去?”
笃音摇头,“属下愚钝,无法猜出少阁主的心思。阁主觉得少阁主会做出什么决定?”
温阑只笑不语,轿辇已行至她进宫乘坐的马车停靠处,她起身下轿。“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如她的愿带她离开。”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见远处远高于其他宫殿的紫宸宫的尖顶,笑容越发意味深长,说了另一件不相干的事,“十二禤阁里,也该剔一剔腐肉了。”
隔日施一回针,是郦清妍在让煊太妃喝药之余多增添的一样,并不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效果,不过让她精神舒缓,更有益于睡眠罢了。
慈康宫焚着淡淡的馥齐香,宫人都敛声屏气,不敢发出声响惊着煊太妃或郦清妍。偌大的寝殿里,只有郦清妍施针时因为动作带起的衣料摩擦声,窸窸窣窣的。
这套针不复杂,没有花太长时间,郦清妍将银针仔细收进药箱,雾檀嬷嬷正巧端了药进来,准备伺候煊太妃喝药。郦清妍起身从她手中接过托盘,“嬷嬷,让我来吧。”
煊太妃睁开眼睛,摆了摆手,声音慈软,“今日实在不想喝那东西,撤下去罢。”
郦清妍开口要劝,良药苦口之类的话已经含在唇边,为她一句,“反正喝了也不起作用”,给咽了回去。
雾檀端着药进不得退不得,为难地看着郦清妍。
“那就歇这一回,明儿给娘娘换个口味,不像这般苦涩,喝得下去些。”
煊太妃笑嗔,“你这孩子说的有趣,药汁不是苦就是酸,你还能让它变成甜的香的?”
“自然是不能的,不过明日起咱们不喝这些苦巴巴的玩意了,换个方式。娘娘因为生病,许久没去汤泉宫了罢?明后日去泡一泡如何?”
“究竟是哀家该泡了,还是你自己想去泡了?”
郦清妍有些不好意思,“娘娘,拆穿人一点也不好玩。”
对方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哀家想和你说会儿话。”
郦清妍歪着坐在床沿上,握住煊太妃伸出来的手。她方才一直坐在炭盆边,手被烤暖了,不会冰着对方。“不是一直说着的么?”
“说些旁的。”煊太妃拍了拍她的手,“阑儿说的对,这几日委实辛苦你了。”
“能够贴身伺候娘娘是妍儿的福分,未曾辛苦。”
“你的努力哀家都看在眼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哀家的确骗了你,这个病和外界因素无关,是哀家心里多年的心病。年纪越大,越发积在心里,先前天天梦魇,自然就得病了。”
郦清妍脸上是得体的笑容,“娘娘说的这些,妍儿已经猜到了。”
“怕皇帝他们担心,原本想着一个人憋着,结果适得其反。幸亏有你在身边天天逗哀家开心,也想通了许多事。也许哀家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全部说出来,病就好了大半。今日和阑儿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一些,并不能听懂。娘娘既然要找人倾诉,老朋友自然是最好的,为何母亲在时娘娘不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