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别动不动就说人头落地,我们是去和谈的,又不是捣毁人家的老巢,收敛一点。”徐辰生竟然不可思议的被李沐戎安慰到了。
他慢慢呼出胸腔中一口浊气,在心里细描勾勒着到时候该说什么话,该有怎样举动——此行只可胜,不能败,与其刚踏出家门就做无谓的担心,还不如整理好思绪,平心静气的去接受。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巨大的动静袭来,就像是千军万马的对垒,然而这对垒显然实力不均,一方惨败的哀嚎声愈来愈近,就算李沐戎曾身经百战也一时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拉近了徐辰生,迎面扑来的血腥味浓厚的像是一夕屠城,徐辰生的面色瞬间变的惨白,他被李沐戎护在身边,却明显感觉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在发抖,四周野兽与行尸像是遇到了克星般纷纷后退,竟然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方空地。
李沐戎心里也是怕的,她才刚刚成亲,也好多年没有回家看看了,想爹娘和姐姐,倘若长眠在此,很多的事就会成为遗憾,而李沐戎从来不喜欢让自己后悔。
她似猎豹般警惕的望进黑雾中,右手放在剑柄上,人似离弦之箭,进攻的角度刚刚好。
来人却是谢长临。
他怀中抱着苏忏,身旁还跟着两个小娃娃,身上一尘不染,但脚底下却铺成了一条血路,他的背后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此处所有的埋伏与布局竟然都无法近谢长临的身,前仆后继的行尸不过是螳臂当车,尚未靠近,便已爆体而亡。
在李沐戎的记忆当中,这位魔主大人虽然不好亲近,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摆出来的谱甚至还没有鉴天署的孙掌事大,以至于她还胆大妄为的同谢长临喝过两碗酒。
可现下看来,这位真正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魔神,所有鬼怪之物要么在他脚下瑟瑟发抖,要么就只能到处逃窜,想要保命。
只可惜,不管求饶亦或逃窜,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
一匹体型壮硕的狼忽然在李沐戎面前散成了一堆血与肉,甚至有一部分不偏不倚的浇灌在了李沐戎的身上,可她现在没有闲心去管这些恶心人的东西,因为除了令人惧怕的谢长临,她还看见了苏忏。
毫无生机的苏忏。
李沐戎可说是见惯了生死。她自幼习武,七八岁神智尚未开化的时候,就偶尔被李将军带在身边南征北战,年满十八正式参军,从伙夫到马夫到车夫再到先锋官,她什么都做过,甚至还有两年还专门负责托运尸体。
所以只消看一眼,她就知道苏忏已经死了。
凡人不懂什么三魂七魄,在李沐戎的眼里,命只有一条,丢了就是丢了,管它有魂还是有魄。她的心里大恸,却咬紧了牙关不肯哭出声来。
跟着她杀出来的这队人虽然所剩无几,但李沐戎就是主心骨,这种时候主心骨只要有丝毫的示弱,整个局势都会一败涂地,恐怕还没杀到巴渎可汗帐下,所有人全要死在这一望无际的沼泽地中。
李沐戎看见了谢长临,谢长临自然也看见了她。
居高临下的人眼神冰冻三尺,平素还有点厌弃,现下看来,只剩下无尽的死寂。
仿佛大梦一场初醒,而这梦在春宵,美的只似长河落日,江南风月,梦醒时分,却只给谢长林留下满心狼藉和无能为力。
千年前,千年后,谢长临竟然都在天意面前一败涂地。
他淡淡的扫了李沐戎一眼,从他们身边走开,就像看见了一样苏忏曾经喜欢过的东西。
只要苏忏喜欢过的,都能在谢长临手下讨回一命。
等人走远了,甚至完完全全消失在视野当中,李沐戎这才回过神来,她的眼前一阵发黑,背后的衣服全数贴在脊梁骨上,冷汗被风一吹,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三妹,没事吗?”徐辰生抓住了她的胳膊,支撑住了有点眩晕的李沐戎,“方才是魔主跟王爷……王爷他是不是……”
“别问,”李沐戎微微摇了摇头,“我们继续往前走,这个时候不能回头。”
“二哥……”她的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周遭皆有点泛红,“你身上的担子比我重,哪怕我停下来了,你也要继续往前走,好不好?”
“……好,”徐辰生叹了口气,轻轻道。
谢长临去的方向是铁甲军驻地,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攻守,在苏白石的带领下,铁甲军已经成功退出十里,可这些凶尸却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哪怕他撤军至大楚腹地,想必这些东西也会一路跟过去。
这么冒险的行为,就连巴渎统兵大帅都有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