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动了动僵硬的手,他的情况比小芸好不了多少,额头上有一大块的血迹,背上布满了鞭痕,昨天夜里其中一个狱卒强迫十一跪在这里,他要十一看着他是如何的去欺负小芸,十一的器关节疼的不像话,稍稍一动就能让十一满脸的冷汗,但他还是针扎着爬到小芸的面前,伸手去擦了擦小芸早已干涸的眼泪“小芸…”
十一心中难过。
小芸只是一个孩子,却因为他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他心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恨不得将那两人千刀万剐,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世事总是这样的奇妙,从前那些十一不屑去想的,再如何想也想不明白的感情,如今都以一种血淋淋的姿态,不顾十一到底是不是原因,强硬的在十一的心中驻扎下来。
靖戎,这些残酷的,只会令人想要哭泣的感情,便是你希望我学会的吗?
十一这样想。
作为一个人,感情真的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吗?如果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其他人可以毫无疑虑的犯下罪孽,却仍旧被称之为人,而我却不行。
小芸僵硬的做了个笑脸,然后动了动,避开了十一的手,朝他说道“华大夫,不要露出这样表情,这不是你的错,小芸知道的,天上的神都没有办法照顾到世间的每一个人,更何况是华大夫,华大夫不是天上的神,你不是不想救我,而是没办法救我,我不会怪你。”
十一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芸,你想干什么?”
小芸手上握着的烛台,她一直没有把这个烛台放到地上,她满身的泥泞,地牢里湿气又重,烛火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要熄灭一样,小芸小心翼翼的护着这个烛台,她很是疲倦的说道“华大夫,我觉得好累,我感觉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许多我想不明白的事情,从前阿娘总和我说有些事情我长大就会明白,但是我想…我可能没有机会长大了。一旦长大了,就不能再任性,不能躲到大人的背后哭,要自己处理那些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情。”
小芸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再也不是从前那般的光滑,摸上去凹凸不平,稍微用力一些似乎还可以把自己脸上的皮撕下来,自从烧伤之后小芸从来没有看过镜子,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大夫…我的脸,是不是已经治不好了?我来京城的这一路上,所有人都讨厌我嫌弃我,可我总想着:没关系,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只要华大夫不讨厌我不喜欢我就好,就算大夫有了喜欢的人也没关系,就算大夫没办法等我长大也没关系,只要我还是华大夫心中的那个小芸,这一切都没关系。”
小芸笑了起来,这次不再是那种勉强出来的尴尬笑意,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暖的光,虽有着一张狰狞的面容,可在十一的眼中看来,小芸仍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阿娘曾经和我说,我对华大夫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我只是喜欢像喜欢哥哥一样喜欢着华大夫,阿娘说的可能是对的,也有可能是错的,但我除了华大夫没有喜欢过其他的人,因此无从比较,我对华大夫究竟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还是那种兄妹之情的喜欢,我分不清也想不清。”
小芸站起来,从角落里找到一个小小的煤油桶,油桶不大,里面放着的油估计是平时用来点煤油灯的,小芸把烛台放远了些,然后到了一些油倒在了自己的手心,抹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小芸声音低了下来,她愧疚的对十一说道“我虽然知道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华大夫愿意看到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我没有来送信,是不是我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我在山谷里被仁心姐姐杀死了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偷偷跑去村子去找仁心姐姐来救华大夫就好了,如果我乖乖听了阿娘的话,如果…如果在点灯那天,华大夫没有救我就好了。”
十一看着小芸的动作,心中的不安更甚,他捂住心口,痛苦的喘了几口气,他倒在地上,手却还是牢牢地抓着木门,他朝小芸哀求道“小芸,我求你…”
小芸重新端起烛台,她朝门口走去,离十一远了些,她怕火烧到十一那里伤到十一,她背对着十一,漆黑的长发一直捶到腰迹“我说过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华大夫总是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即使是那些和华大夫根本毫无相关的事情,华大夫也总会认为是自己的责任,我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但是这样活着一定很累,如今仁心姐姐不在了,锦生哥哥也不在了,就连小芸也要离开了。锦生哥哥和仁心姐姐都给华大夫留了书信,小芸不怎么会写字,那就只说一句话,我希望华大夫能一直记着小芸。”
小芸回过头,她朝十一惨然一笑“华哥哥,不要忘记小芸,还有…这次你可千万不要再救我了。”
太阳出来了,天已经大亮,大年初二,新年的第二天,城中的所有人都享受着新的一天的阳光。
可是十一再也看不见阳光了,照亮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火,点灯那天的火光,昨天夜里地牢中幽幽的烛光,还有此时此刻,在小芸的身上跳动着的火光。
他眼中的火一直在燃烧着,烧到了他的心里,伴随着小芸凄厉的惨叫,无论是哪一天,小芸的叫声都让他觉得痛苦万分,小芸已经死去了,只有无知无觉的火还在燃烧着小芸的尸骨,好像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