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风晚默默吐槽这个名字,同他淡然地打招呼:“晚上好啊,陈先生。”
她必备的礼数,还是得做全。
陈招财点点头,话却是对着手下说:“走吧。”
去的房间有一壁高约六米的玻璃墙,旁边的大餐桌铺上精心熨烫的亚麻色桌布,但凡坐在桌边,皆可俯瞰纽约夜景,饱览哈德逊河风光。
“你们一起的?正好,省得我介绍。”孙道然闲适靠着椅背,笑吟吟地看来。
他不过三十五岁,头毛稀疏,索性一气剃成秃瓢,在灯下静静反着光。身畔早就坐着一位旗袍美人,正凑去瞧他食指与中指叠戴的戒指。
陈招财实在寡言,不置一词地坐下,留何风晚立在原地。
圆桌统共围了九人,四女五男,她只认得孙道然,还是从电视上。
“你走杜嘉班纳那场我看了,很漂亮,我喜欢。”孙道然笑意渐盛,“本来定你坐我这,但今晚有个特别不好伺候的,就辛苦你了,何小姐。”
说着,他手一扬,示意她入座。
这话真奇怪,大不了从头到尾受冷落,把她当空气,何至于辛苦。
“道然,这餐结束,我们去哪?”一个方脸男人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问。
孙道然在看侍者倒酒,听他这样问,唇角一勾,说:“你休假就休假,别把自己搞得比上班还累。”
“我他妈天天出差,比司机还忙!好不容易休个假,就想和人搞怎么办?”
“都这样了还想和人搞?小心有钱赚没命花!”
“担心我?你自己头发都没了,要不要送你盒人参?”
孙道然眉毛一竖,目光锐利地扫去,“叫她们五个一起来,连战三天。”
“叫叫叫,你们就在这里战,让我见识见识。”
“我负责鼓掌!”
“来下注他几进几出,我帮拍视频。”
“哈哈哈哈!”
几个男人愈发无所顾忌,拿荤话尽情互侃。
女伴们则配合地笑,莺燕婉转,还不忘倾身倒酒。何风晚笑不出来,无聊极了,打量起桌上的昆庭餐器——象牙白色的瓷盘,勾着细腻的金边;银质的烛台和刀叉表面,则绘有花瓣和藤蔓图案,精致典雅。
陈招财始终没有加入那群人的高谈阔论,何风晚便不需要配合。
好奇地瞄去一眼,他在专心拆封一只包装简洁的白色纸盒。“没有加入”并不代表他特别,她猜里面十有八.九是安全.套。
盒盖掀开,静静躺着两块夹心饼干。
“这种车达奶酪饼干出自上世纪的纽约州,是东岸最有代表性的西式甜点。”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眼皮微阖,声音不紧不慢。
随后把盒子推过去,“尝尝。”
何风晚错愕。
来纽约四年,为保持纤瘦的身材,一切高热量食物都与她无缘,更遑论夹有奶酪,盖上饱满巧克力糖霜的夹心饼干。
但她立即拿起一块,露出小女人的乖巧神情,小口咬下后歪着头说:“一楼餐厅的车达饼干在全纽约也是顶有名的,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多亏陈先生我才有这样的口福。真的很好吃。”
陈招财颇为玩味地问:“何小姐不是模特吗?不用忌口?”
“没问题。”何风晚爽朗地笑,“我收了钱的。”
这话是在宽他的心,告诉他,她知道今晚自己的身份和作用,不是特地过来做样子的。同时不禁后怕,别看陈招财一言不发,桌上每个人他可都看在眼里,暗中揣摩。如此离群,竟无一人异议,尤其孙道然玩笑开到每个人头上,唯独缺了陈招财,恐怕他才是这庙里的菩萨。
他对何风晚的懂事似乎很满意,点头说:“好。”
十分钟后,系领结的侍者给每位客人一道道上菜。大家边吃边聊,很是尽兴。
每道菜以极少的分量盛在偌大的盘中,花头却繁复,有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意思。一瓣蛤蜊,肉粒切碎,混着玉米粒和奶油粒,经齿碾磨,在口中爆出不同层次的鲜甜。冰镇过的半段龙虾钳,填入饱满的奶冻,吃下去才尝出内封的虾肉,爽滑弹牙。
何风晚开怀大啖,越过身侧的陈招财,与对桌的孙道然碰杯。
“谢谢孙先生邀请。”
“你等等。”孙道然绕到她面前,笑得眼睛都不见,“要这样喝。”
他持杯那只手挽过何风晚纤柔的腕子,做了个喝交杯酒的姿势,与她抵着头,一饮而尽。喝罢就朝陈招财挤眼,谁知人家压根没抬头,拿叉子怡然挑着煎鹅肝上的罗勒叶。
孙道然耸肩转向其他人,无奈地说:“看到没?我早说他是这副德性!老钟,你第一次来,我们江……呸,我们陈招财不烟、不酒、不女人,一贯如此。”
何风晚暗诧:江?
难道是化名?
老钟显然不大相信,揶揄道:“那我就想请抽烟喝酒泡女人,陈先生莫非不赏脸?”
孙道然勾过阿焕的脖子,拍拍他的肩,说:“你随便请,全由这位楼焕小兄弟接单。他接,就是陈招财接,一个意思。”
听他这样一说,其他人的女伴再看陈招财,眼神顿时丰富起来。
何风晚倒没在意,有钱人快乐的阈值总比普通人高一些,玩的便也千奇百怪,除非……他有病。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能攀上交情自然好,攀不上就哄他们开心,反正她只为充盈荷包。
“不过阿焕这两天感冒……”陈招财拾起方巾擦嘴,“就麻烦何小姐了。”
他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