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熙瑶一袭单薄衣裳不胜寒,忍不住打个寒颤,她低头往脚下俯瞰,此时,人界已是灯火阑珊,外头见不到几个夜行之人。
急赶慢赶,熙瑶终于又回到了先前遁走之时那地儿。小心地将云头降低些,熙瑶目光掠过一处处有可能疑似人影出现的去处。
月光清明,风俊又是一身月白衣衫,熙瑶心想,若是风俊走在路上,她定能很快就找到。
在空中隐着身,熙瑶来回察看了一阵,终于在街角的一处花园里,寻到了一个白影儿。正欲降下地去,却忽然心里一惊,那儿不是一个影儿,却是两个,还有一个,是七彩霓裳的颜色。
“华裳?”熙瑶心道,“华裳来做什么?上次将我推到西荒的流沙地中,差点就害了我性命的,估计就是她吧?我都还没有想好怎么还她这份情,她此番前来找风俊,又打的什么主意?”
熙瑶还没有傻到硬碰硬,于是远远地寻了个开阔地,降下云头,躲在树荫暗处,悄然朝那两个人靠近。
园中海棠花开,团团簇簇,夜风一过,花影轻轻摇晃,月光微洒花间,一切朦胧得恰到好处。
由于隔得有一段距离,熙瑶瞧不出华裳的神情,只是竖起耳朵听得她在说话:“风俊,我们真的……不可以么?”
“华裳公主,风俊已经说过了,这种话三番五次拿来说,恐怕是不太好吧。”风俊道。
“论出身,我也是个公主,长相我就不便自夸,论才华,论学识,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她,为什么我求而不得,她却垂手而得,难道就因我比你大了几千岁,风俊你说呀?你说呀?”华裳的心情似乎有些激动,说话间一手揪住了风俊衣襟。
“为仙之人本就长寿,几千岁又算得什么,”风俊幽幽道,“人与人为什么一定要比来比去,我就从来不会如此拿两个人去比较,唯听心所愿。”
便在此时,华裳似乎发现有人在偷听,猛地回头朝熙瑶藏身的那片树荫望了一眼。待得转过身去,熙瑶连忙后退了几步,藏得更隐蔽了些。
花影下那两个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相隔甚远,熙瑶也听不真切。只是那两人聊了一阵,华裳忽然伸出纤纤素手,在风俊脸上柔情似水地摸了一下。风俊却是没有丝毫介意样,依然站在那儿继续说着话。
熙瑶心里立时腾起一股气焰:“口口声声说不接受人家,可为何又不走,让人家摸了脸还傻乎乎地站着,我看是故意想让人家揩油吧!”
想到这儿,熙瑶又联想起那回自己冒充五哥替身去会凤族二公主嫦吟的事儿,嫦吟当时差点把自己上衣给剥了,华裳待会儿得寸进尺,不会也来这招吧?
“得了,他俩若是一个爱占便宜,一个接受被人占便宜,刚好凑成对,我还是早些走开,不要污了自己的眼。”如此想着,熙瑶便轻轻走出那树荫,摇摇头走了。
心不在焉走到街上,夜风习习,熙瑶满脑子全是风俊和华裳的身影,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见路边有个茶楼,别处店面差不多皆已打烊,但此茶楼生意不赖,还灯火通明,有人进进出出,于是一头扎了进去。
原来这茶楼之所以生意火爆,全仰仗那个说书的干瘦老头儿。
此时已是那老头今晚最后一轮的说书了,老头儿手里握了把折扇,待得众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朝堂上一站,清了清嗓子,捋一捋稀疏的山羊胡子,来回踱了几圈,见来客目光纷纷朝自己投来,便吐出一口气,悠悠然开讲了:
“话说,一万年前,天帝座下有四大天帅,而华珖天帅为首帅,华珖天帅此人,长得是仙姿绝貌,那个仪表堂堂啊……呃,说那日,华珖天帅被派到凡间来诛杀蜀山魔怪,经过数轮恶斗,天帅终于一剑砍下那魔怪头颅,别在腰间凯旋而归。路过凡间的京城之时,引得全京城闺秀啊婢女啊总之女人诸多,都激动得前呼后拥。当然,男人们也有骚动,但更多是羡慕嫉妒恨。只是这众人啊,只看到华珖天帅归来时那绝世英姿,却鲜少有人知晓,他这条天帅之路走得是伤痕累累……”
熙瑶觉得那说书老头儿说得倒还有趣,况且那什么华珖天帅似乎与紫霞派渊源甚深,就寻了个位子坐下,随便点了一壶花茶,边喝茶边听场中说书。
将将坐稳屁股,熙瑶眼角余光瞅到大门的一侧有一身着蓝色长衫、手摇扇子的公子,正挨着墙朝她这边款款而来。
待得那人走到近处,熙瑶才又抽空瞅了一眼,嗯,此人像是在哪见过。他眼袋很重,围着眼睛乌漆麻黑好大一圈眼圈儿,似乎是接连十几宿没睡好的样子。
一眼掠过那把桃花扇,熙瑶终究记起来,此人是万蝶谷那个浪荡公子惜源,那日自己差点中了他的计,还好风俊及时赶到,这才免遭其色手,后又听风俊说,此人已让他弄到了女鬼猖獗的长冥坡。
“姑娘,真不巧啊,原来你也爱来此听书?”惜源说着,便撩衣坐到了熙瑶的对面,隔着桌子定定将她望着。
来了这么个冤大头,熙瑶也无心听书了,只略带嘲讽问惜源道:“公子在那长冥坡过得可还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