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神京守不住,妖兽称王,那被困在壁垒中的,恐怕就要变成他们了。
孟七七抬头望天,连绵的阴雨已经渐渐停了。明月之下,天地间的浊气似乎有消散的迹象,可见大阵的崩毁对于故土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终有一日,这片土地或许还能恢复成鸟语花香的模样。只是不知那个时候,他们是否还活着,抑或早已变成了绿草之下的累累白骨。
只是,凡事不去争一争怎么知道结果呢?孟七七不想死,也不想活在随时都有可能被妖兽杀死的噩梦里,他还有许多美酒想喝、还有许多话想要跟陈伯衍说,所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想去争取。
所以,他要去神京,去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而在这星辰照耀下的五山十四洲,与孟七七有着同样决定的人,不在少数。
陈伯衍在孤山清修三年,不入红尘却能知天下事,依托的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消息网。而现在,一封封由他亲笔写下的密信就依托于这个消息网,准确地交到一个又一个人手中。
所有信件的末尾,都是同一句话——但求此生叩仙路,不见神京泪泗流。是英雄,向死生。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看到信的人,都不由攥紧了拳头,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去神京罢。
管它英雄狗熊,不过一死而已。
孤山剑阁的弟子们,最早做好了决战的准备。阴雨初歇后的山雨殿前,仙鹤们或站在屋顶或立于树梢,看着那一大片天青色的身影,发出阵阵鹤鸣。
此时此刻,所有的弟子都拿着剑聚在这里,整齐地列队站着,一个个虽面色凝重,但都昂首挺胸,只待长老一声令下,便可长剑出鞘,直指神京。
匆匆的脚步声从祖师石像后传来,众人望去,只见师姐宋茹攥着一封信赶来,冷峻的脸上泛出一丝激动。
五侯府,一只只传信鹰隼飞进飞出,府中却并没有多少人手。世人总说五侯府号称门生三千,是在吹牛皮,五侯府的人也从来不辩解。
如今,粗犷的大汉看过信件,一巴掌拍在桌上,“快去喊人!把所有人都给老子喊上!让他们好好数数我五侯府到底有多少人!他娘的,不就是一群妖兽,老子弄不死它!”
于是无数鹰隼带着五侯府最高等级的召集令,飞抵各洲。它们有的飞进了王侯之家,有的闯入了布满瘴气的幽深丛林,有些一直飞、一直飞,直到飞入海岛。
无数的人,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同一个号召——去神京罢。
罗衣衣,无名山上一个小散修,叩仙大会时曾有幸与陈伯衍在狮子楼内切磋剑技,并以此为荣。他时常告诉别人,他是跟孤山剑阁大师兄交过手的人,并且觉得自己应当像对方那样,心怀浩然正气,行事有君子之风。
如今,什么信都收到的他,也正欲前往神京。
听说妖兽都在往神京走,那他也要去。或许在那里,他也会有一番大作为。
与罗衣衣怀着同样心思的散修,不在少数。而那些早已投入神武司的散修们却都还没有动,因为陈家的黑羽军忽然从各处冒出来,以铁血手段直接接管了神武司,将所有修士收编入队。但凡有反抗者,杀无赦。
这整个行动又快又狠,等到官府和各派反应过来时,各地神武司的门口,都已站上了黑色盔甲的军士。
孟七七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知道的并不比别人早多少。他快步走进张家为陈伯衍准备的书房,看到陈伯衍竟然还在慢条斯理地写字。
温和的日光落在他的肩头,孟七七的脚步不由变得轻缓,深吸一口气,问:“神武司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陈伯衍没有抬头,道:“神京再牢固,若是让所有的妖兽都聚到那里,也必败无疑。”
孟七七蹙眉:“你是想在中途设卡拦截?”
“这是一场战争,阿秀。”陈伯衍说着,目光里透出一丝冷意和决绝。他再次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武”字,力透纸背。
“想要搏出一条生路,唯一的办法只有两个字——武力。”陈伯衍抬眸看向孟七七,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散兵游勇,不可取。”
孟七七明白陈伯衍的意思,想要设卡拦截,并在最后守住神京,必须得所有人通力合作。而合作的前提是,他们要有一个足够强硬的统帅。能够成为统帅的人,地位、修为、御下之能缺一不可,而放眼整个仙门,这样的人寥寥无几。
金满那样任意妄为的人不合适,孟七七自己这样惯于独往的人也不合适,阮空庭那样的又太过温和,思来想去,只有陈伯衍。
他是陈家的少主,又是剑阁大师兄,在仙门中本就地位超然。而他自幼在军中长大,统帅能力毋庸置疑。他还有足够的魄力,足够的远见。
越是想,孟七七越觉得大师侄哪哪儿都好,其余的人都不配给他提鞋。
只是如此一来,陈伯衍身上的担子就太重了。而天下修士千千万,桀骜不驯之辈多如牛毛,又有多少人能真的顾全大局听从调令?
陈伯衍看着他,唇角终于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伸手把人拉到近前,低头与他额头相抵,“小师叔在为我担心么?”
“是啊。”孟七七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半是心疼半是揶揄地说道:“若有人不服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好。”陈伯衍抚过孟七七的柔软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