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大伙儿才心满意足的端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碗,呼朋引伴提着凳子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周敏想起自己之前在齐老三跟前提议过的那个在宴席上测试吴氏的想法,不免生出几分无地自容之感。——这种乱七八糟的场面上,她甚至都没怎么注意到同桌的人是谁,哪有余裕去观察吴氏对谁的态度特殊?
这样想着,她不由微微皱眉,头一回因为齐老三这位长辈过分靠谱而生出了一点担忧来。
她跟原身之间的差别,不用问周敏都知道必定很大,别人或许不了解,齐老三当真就一点都没看出来?
比如今日这种场面,原身必定是见惯了的,在提议的时候,也应该不会忽略。就更不必提自己做出来的那些原身不可能会做的事了。
然而……周敏不着痕迹的扫了齐老三一眼,便见他脚步轻缓,意态悠闲,似乎半分都没有因此而产生过疑虑。
心思难猜啊!
不过管他的,既然齐老三都不提,她也就跟着装傻就是了。
这么一想,周敏便将这般心事丢开了。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大节不亏,小事上尽可自在些,只要不失礼、不犯旁人即可。
齐老三的话说得没错,这满满当当四大碗菜,带回家之后再添上些别的,足够他们一家人吃上几日。幸好如今天寒,这又大都是肉菜,放在外头搁一会儿,便冻得硬邦邦的,也不虞会放坏了。
自从进入腊月之后,村子里便陆续有人家杀猪宰羊,都是为年货预备的。但更多人家,则留着等临近年关的日子,这样过年时还能吃上新鲜的猪肉。不过前几日要大祭,众人都腾不出空,所以便都挤在了接下来的几日之中。
村中杀猪,须得请上几个年轻有力气的小伙子帮忙将猪按在凳子上,再请经验老道的屠户出手宰杀,而后烧水剃毛,开腔破肚,切块腌渍等事,也许要人帮衬。而请了人帮忙,自然少不得留饭,因此习俗通常会顺便将平日里亲近的人家请来吃一顿热闹的杀猪饭。
齐老三如今的身体,自然帮不上什么忙,然而来请他的人却着实不少,可见他在村中人缘。虽然其中大部分被辞去,但还是有人送了切成条的肉来,与他们家过年。
如此过了两日,到了腊月二十八,隔壁冬婶要做豆腐,周敏和安氏不免又过去帮忙。
这会儿可没有机器,推豆腐全靠石磨,极其繁琐。须得先用碾子将黄豆碾成碎块,而后再提前一日用水浸泡,等到黄豆泡软抛开,便要用小磨一点点打磨成浆。而后将这豆浆烧开过滤出豆渣,剩下的浆水才是寻常所喝的豆浆,用火熬煮过之后,再加入卤水点清,沉淀出来的便是白嫩嫩的豆花了。将这豆花放在模具之中,以巨石压制数个时辰,便成了一整块的豆腐。
压制的时间不同,豆腐鲜嫩程度亦不同。此外,石灰水所点的豆腐,与泡菜酸汤所点出的豆腐,滋味又大不同。
这般复杂的工序,即便是安氏跟冬婶两个人忙碌,又有周敏和齐慧在一旁帮衬,也是从早忙到晚,等到终于将豆花盛出来放进磨具之中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农家做的豆腐都压得很实,如此才经得住放,所以这豆腐会在外头压一夜的时间,将卤水全部压出来。
而周敏忙了这一日,收到的报酬是一大碗嫩嫩的豆花,调上油盐,再加上安氏所作的各色咸菜一拌,便是一碗滋味极佳的豆腐花了。
冬婶做得多,除了齐老三这一家之外,还往其他要好的几户人家送了豆花,令人尝鲜。
第二日便是腊月二十九,这一日安氏没让人出门,而是烧了许多的水,家中四个人轮番沐浴,把自己给洗了个干干净净。之前已经洒扫除尘,又将被褥都拆开濯洗过,这会儿净了身,这个年也就能过得清清爽爽了。
要说,周敏对时下村中的妇人们,着实佩服得很。你看他们又要操持家务,煮饭收拾,又要下地干活,照顾孩子,竟然还抽得出空来做点自己的小活儿。
比如安氏,之前周敏刚穿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她明明身为长辈却不知所谓,惹人厌烦。然而自从齐老三的身体有了起色之后,安氏却是再也没有犯过浑。而且回到了她熟悉的领域,居然也能家里家外一把罩。
就说这几日功夫,她明明也是忙出忙进,居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抽空把四个人的新鞋子都做好了!
虽然鞋底是旧时纳了存下的,只需裁剪布料,絮好棉花,但那也不是个小工程了。
脱去了从前对安氏的那些偏见,周敏也有些明白为什么齐老三能跟她把日子过好了。安氏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挺好打发的,而且,一个家里,也必定要有她这样的人,不好不坏,却默默的承受了一部分的担子和重量,一同前行。
这一日沐浴之后,换上干净衣裳,踩着新鞋子,周敏也陡然有了几分辞旧迎新的意思。
对于齐家来说,过去的一年虽然有各种碍难,但总算过来了,接下来的一年,必然只会更好!
这种节日所带来的使命感和迫切感,以及那种前路敞亮的期盼,周敏却是好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在现代时,春节对她而言,最大的意义在于能放假七天,还要附带父母和家中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不厌其烦的催婚。
这让她不由感慨,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
只不过想到从前的亲人,心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