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琴曲,只觉得这首曲子在让人静心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幽独孤寂。
周敏遥望着远处并未亮灯的别院,忽然想起了王维的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
第二天唐一彦直到日上三竿才总算醒来,洗漱完毕之后,见邱五爷正在看书,他便走过去道,“好久不曾睡得这么沉了,就是昨晚总觉得好像听到有人在弹琴,一首曲子反反复复的弹,害我梦里都是这琴声。”
邱五爷头也不抬,“早饭给你热着,自己去吃。”
唐一彦顿觉饥肠辘辘,于是不再多言,转身去吃饭。
才刚刚吃完,周敏就过来了,“昨日唐公子说要摇椅的话,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唐一彦道。
“那不知唐公子有没有兴趣到冬叔家去看看?”周敏问。
唐一彦立刻欣然答应,顺便将邱五爷也拖了出来,“成日待在家里闷着,身体怎么会好?多出来走动才是正理。”
一行人来到村里,因为周敏提前说过,所以冬叔今日没有出门,还将自己的家伙事儿都摆了出来,好让贵人长眼。虽然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既然周敏这么说了,也就这么安排。
他们到的时候,冬叔正在刨木头,地上铺着一层薄而卷曲的木花,屋子里则都是木头散发出来的清香之气。唐一彦果然对这些很感兴趣,拉着冬叔不停发问,一会儿问这是在做什么,一会儿问那个工具有什么用,满脸的兴致勃勃。
“你倒懂得投其所好。”站在门外的邱五爷看了周敏一眼,道。
周敏狡黠一笑,“我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唐公子正好感兴趣,真是侥幸。”才不是,她只不过将唐一彦当成没来过乡下的小孩子,必定看什么都新鲜。
木工这种手艺说起来不怎么样,但看到现场的话,还是会觉得它很有技术含量,看起来很高大上的。
唐一彦看起来二十多岁了,但在富贵之家长大,哪怕是邱五爷这种敏感多思的性子,其实内里也是有些任性的,更不用说顺风顺水的唐一彦,心理年龄必定不会太大,喜欢新鲜玩意儿也不出奇。
果然,不需要周敏开口,唐一彦已经直接对冬叔开口要定一张摇椅,还拍胸脯保证回去会替他做宣传,多荐几个人过来打椅子,喜得冬叔无可不可。
趁着他们交流的时候,周敏去跟冬婶和齐慧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去逗小宝玩儿。
这孩子已经八个多月,身材稍微苗条了一点,胳膊腿都十分有力,放在地上爬得飞快,还能扒着别的东西站起来,需要专门有个人看着,否则一个错眼可能就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
所以齐慧的差事就变成了看弟弟,两人把孩子抱到院子里,试着教他走路,也玩得十分尽兴。玩了一会而,周敏不知不觉就退到了院子的角落里,感觉腿蹲得有些麻了,她站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撑旁边的一棵树,却听见齐慧大声说,“别摸那个树!”
“哎?”周敏吓得连忙收回手,又转头看了一眼这棵树。却见这棵树有些奇怪,树干上到处都是“伤口”,就好像被人刻意锯开过似的。树身笔直,显然修剪过,高高的枝丫上挂着零星的叶子和一串串的种子,是一种周敏没见过的树。
周敏忍不住问,“这树有什么问题吗?”
齐慧见她没碰到,松了一口气,说,“那是漆树,碰了会生漆疮的。”
“七树?这名字怎么那么奇怪?”周敏惊讶。
齐慧不解的看着她,“这名字哪里奇怪?”
两人对视片刻,周敏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哪个qi?”
“就是漆啊,爹刷在家具上的那种。”齐慧道,“敏敏姐你快过来吧,万一不小心碰到就糟了。”
周敏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毛毛的,连忙走过去,距离那棵树远了一些,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说的是漆树,油漆的漆!
说起来,周敏一直以为油漆是一种化工产品,合成材料呢!完全没想到,这玩意居然会是从树里长出来的?
不过想想也就不奇怪了,橡胶那种气味浓厚的化学产品,也是可以从橡胶树里割出来的。再说,中国自古就有使用油漆的习惯,当时可没从西方进口化学材料,更不会是本土自制,显然只有从大自然索取这一个途径了。
“原来漆是从树里长出来的?”觉得好奇的不止周敏一个,听到两人的对话从屋子里出来的唐一彦也饶有兴致的盯着那棵漆树,“这东西要怎么弄?”
“这就复杂了。”跟在后面出来的冬叔说,“割漆也是一门手艺活儿,要用专门的工具,在树上开一寸大小的口子,然后用蚌壳在下面接着,让漆淌进竹筒里。不过这漆还不能直接用,要处理之后调了桐油才行。”
“怎么以前没见过冬叔你割漆?”周敏问。
冬叔笑了起来,“我割漆的时候,你还没起来呢!这东西只能夏天割,但是夏天太阳烈,漆也流不出来,所以只能趁着早上天没亮的时候弄,太阳一出来就收刀,你当然没见过。”
“这么辛苦。”唐一彦看着那棵伤痕累累的漆树,“这样一棵树能割多少漆啊?”
“一个夏天,一棵树估计也就能割几两。”冬叔道,“再多树就会直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