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带来了一阵冷风,紧接着,adam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鞭子抽在身上的痛感是有延迟的, 黏在鞭子上的血肉被带起之后,皮肉需要多花几毫秒的时间撕裂开,然后血才能流出来,身上未干的盐水才能流进伤口。许先生动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adam的疼却是一步接着一步,一环扣着一环。
“数出声,在心里默念是不算的。”许先生花了很大力气才稳住自己盛怒下略微颤抖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adam从嗓子里挤出的一声不怎么清晰的“九”。
……
“……八”
“……七”
“……”
没来得及喊出那句“六”,adam又晕了过去。
许先生的左肩中了两枪,他还没来得及包扎,此刻伤口在发炎,他的体温也随之升高了,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手上自然也没有那么大力气了。许先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最敏感,所以他偏执地相信adam一定能挨过剩下这不怎么重的几鞭,此刻他的头微微歪在一边,安静又沉默的样子也不过是想骗取自己的同情罢了。
门外早就备好了水,许先生大步走出去又提了一桶进来,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浇在了adam的身上。
泪腺已经没有办法分泌泪水,声带也没有办法振动,adam全部的神经都被那深深浅浅的几道伤支配着,痛觉从指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啪——”鞭子又一次落在adam的身上。
“不要装死,数出来!”许先生暴躁地低吼,他早就没有理智了,体温本就在飙升,此刻听不到adam的声音, 心里更是没来由地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adam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有意识,他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又一场噩梦,可是冷是真实的,疼是真实的,绝望也是真实的,他本能地服从许先生,嘴唇抖了几下,终于说清楚了那个数字。
许先生满意了,他又一次举起鞭子。
五。
……
四。
……
三。
……
二。
……
还差最后一鞭。
adam冷极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速变慢了,体温也低到了临界点,这样的感觉他曾经也有过,是在溺水的时候。海水从来都是温暖而明亮的,可是adam知道,濒死的体验冰冷透骨,眼前只有一片无边的黑暗。
此时此刻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能够吸入的氧气越来越少,耳鸣,心悸,他已经不觉得疼了,但是他很冷,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散,身体的每一寸都好像被冰封住。
屋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乌云散的很突然,月亮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反射的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许先生觉得自己被晃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突然间那束光也照进了adam的眼睛,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费力地掀开眼皮。
他想再看一眼许先生,
许先生现在看起来特别狼狈,他灰色的睡衣半边都被血浸透了,一向整齐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角,adam看到他握住鞭子的那只手一直在抖,身体在抖,腿也在抖,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眼圈也红了,他的脸色很苍白,两颊却有点诡异地红着。
这不是adam想看到的许先生,他喜欢的那个男人眉眼应该精致又潇洒,他的皮肤应该像羊脂玉一样好看,他应该是气度翩翩的样子,他的脸上应该写满了自信从容,而不是此刻的慌乱,狼狈,和痛苦。
adam不知道许先生盛怒之下的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眼前这个身影,adam只觉得心疼。他的身上已经那么疼了,心脏却像是被一把尖锐的利器划过一样,竟然比身上还要疼。
adam深呼吸了一下,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开口:
“别……”
许先生没听清,皱着眉往前走了两步。
adam已经没有力气了,连眼神都慢慢变得涣散,一口气没喘过来,再吸气的时候突然开始咳嗽。他咳得撕心裂肺,身体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抖得像筛子。
下一秒,许先生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喷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抬起手去摸,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就听到了adam破碎却温柔的声音。
“别怕。”
好像突然降下的瓢泼大雨,持续了这么久的连环爆炸一下子就被浇熄了。
许先生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愤怒,他只看到adam勾起嘴角冲他笑得很温柔,他明亮的蓝眼睛一点点黯淡着,眼睛里的光慢慢散去,然后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声音。
许先生这才看清自己手上沾着的,是adam的血。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才发现到眼前这一幕竟然如此触目惊心。
adam有大半年没有光着上半身去海边风吹日晒,早就养回了他本来的肤色,胸前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要仔细看才能看到纵横交错的那九道鞭痕,还有水珠从头发上顺着脖子往下滴,地上是一滩浅红色的血水。
那都是adam的血。
许先生的手一抖,鞭子就掉到了地上。他胡乱解开了绑着adam双手的皮带,跪在地上,把人抱在了怀里。他知道自己在发烧,体温很高,可是手刚碰到ada的脸色因为高烧而变得青白,眼睛紧闭着,长而卷的睫毛静静地覆在眼下,嘴唇白得像纸一样,嘴角那道血痕却鲜艳地直直刺进许先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