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卧榻翻着书,身上墨香逐日被药香侵蚀,小蛇妖却觉得更是喜爱,恨不得每一次呼吸都是书生的味道。
书生问:“你可有名字?”
小蛇狂傲:“本座才不需要名字,走出去谁能不认识本座?”
书生瞥他一眼,却不打算拆台:“不如我给你取一个?”
小蛇妖一愣。取名?一个人来给他取名?
他看着书生,蛇心羞怯,臭书生以为他们的关系这么亲密了吗?名字这种伴随终生,宛如契约的东西,怎么能由一个人……但是他要是拒绝,书生岂不是要哭死?能为灵河山大蛇王取名,这是何等的荣耀。他姑且赏个面子……
小蛇妖别开脸,冷哼:“你取吧,要是不好听,本座就咬你。”
书生笑了下,缓缓道:“随夫姓常,名思狂。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小蛇妖面红耳赤,怕他还说些什么让蛇无地自容的话,忙道:“好好好。思狂就思狂。”
书生见他脸红,满脸艳色,不由兽性大发,凑过来吻他。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小蛇妖近来渐渐感到乏力,心头火烧,不明缘由,直到看到蛇皮起皱才火急火燎地发现自己要蜕皮了。
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蜕皮。
小蛇妖死撑着,书生敏锐地察觉他的异样,一开始问他不肯开口,后来被书生套了话,便颓唐地扯着书生的袖子讨饶。
“要多久?”书生问。
小蛇咽了咽唾沫,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要多久,对于妖怪而言,时间没有那么重要,每回都是一觉醒来便好了。可是他的一觉,对人而言,不知是多长时日,只怕是……
书生沉思,说道:“灵光寺佛光普照,你不如去那儿借点善缘。”
再不走,他怕是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蛇犹豫不决,书生握着他的手,望着他道:“我在这里等你。”
他的语气太过郑重,小蛇一时被迷惑,真以为醒来还有人在这儿等他。
书生带着他到寺里,捐了香火,劳烦大师许他掘一口井,大师颔首,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爱别离,求不得,非要逆天改命,便是一步入魔,药石罔医。
小蛇妖蹭了蹭书生,恋恋不舍地滑进井里,一方井盖遮住了天光。
初时他还有意识,书生却如何都不来看他,他咬牙切齿,寺里的老秃驴嫌他不够烦,天天在井边诵经念佛,敲着木鱼敲到他头疼。
后来,他睡着了,临睡前想,那人该不会有妻有子,所以一次也不曾来。
可他不知道。
他只想着,快点儿醒,若是书生胆敢娶妻,他就……
他就将他抢回来。
一道雷劈了头顶的井盖,沉睡在井底的蛇妖大梦初醒,兴冲冲朝外爬。
只是松柏已见摧为薪,桑田更闻变成海。
昨日种种,宛如南柯梦境,再也寻到一丝踪迹。
他们曾经的住处被陌生的建筑取代,而他要找的人,连灰都不剩。
他躲进荒屋,欺骗自己等着那人回来,掰着手指数日子。
一日,两日,三日。
原来等待的日子如此煎熬,连心头都被熬出了一滩血。
妖怪不在意时间。
直到有朝一日,他爱上了人。
他盘缩在洞里,外面是凄冷的风。
他终于能睡一个安心觉,因为他终于没了等待的人。
小睡一阵,一枝竹节捅在他的蛇身。他气极,就要冲出去咬那不知好歹的人一番,突然发现他的玉笛不见了。
怎么办?
小蛇怔怔的,仿佛已经死去。
可是捅在身上的竹枝实在恼人,他满眼绝望,慢吞吞钻出去。